却说这一日,厨子熬了冰糖燕窝粥,石重知道裴舟素来厌憎甜食,便端了茶盅柔声哄他,一口一口的喂他吃下去。
裴舟紧蹙了眉头,他本是个性情极孤冷的人,毕竟与石重相识甚久,不自觉的便带出了几分娇态。石重知道他的脾气,也不敢笑他,只是耐着性子一味的哄诱。
两个人正在推搡间,小厮便进来通报,说是有客人已到中庭来了。
石重沉了脸道:“不是已经吩咐你们,只说少爷有病在身不能见客么?”
那小厮道:“说了,只是那人不听,一味的只往里闯。”
石重道:“这般无礼,不管什么人,只打了出去!”
那小厮正欲回话,听一人朗声笑道:“怎么,连朕也要打出去了么?”
石重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这普天之下敢自称为联的,除了潘岸还有哪个。
果见棉帘一挑,走进一个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穿了月白色的锦缎长袍,腰束八宝琉璃玉带,面若冠玉,剑眉星目,端的是一副皎若玉树的好相貌!
石重忙俯身跪下去:“奴才叩见皇上。”
潘岸笑道:“你这厮倒也机灵,难怪你家主子疼你。”
裴舟正欲起身,潘岸却按住了他道:“又不是在宫里,讲究这些虚礼做什么?”顺手掀起了盖在他身上的锦被道“脚可好些了么?”
裴舟道:“多劳皇上挂怀,已是大好了。”
潘岸道:“那雪莲金蟾膏果然好用么?”
石重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却听裴舟坦然道:“即是皇上御赐的东西,自然是药到病除了。”
潘岸大笑:“却不知你是这样会说话的,最近可在吃什么药么?”
说罢拿了旁边的瓷盅,看了看道:“冰糖燕窝?这倒也对你的虚寒之症,只不过这等甜腻的东西,你也真吃得下去。”
裴舟道:“只当药吃就是了。”
潘岸笑道:“真正是个没福气的人,二十两银子一两的燕窝,却被你拿来当药吃。”
忽尔一时兴起,把锦被往旁边推了推,坐在了床上:“朕来喂你。”
裴舟也微微吃了一惊,潘岸待他,罕有和颜悦色的时候,不打不骂已算难得,突然间这样殷勤,却也不知为的是那般:“怎敢劳动皇上。”
潘岸微笑道:“你我之间,还生分些什么?”
裴舟震了一震,更觉得那燕窝粥厌腻难挨,然而汤匙送到唇边,却又不敢不吃。 整个人如坐针毡,几欲作呕,面上却半分也不敢露出来。
潘岸仿佛也见不得他委屈,笑着揽了他道:“却当真是吃药了。”
只一手便将他抱到了怀里,含了一口白粥,强行捏开了他的嘴。裴舟哪料到他在人前也敢这样放肆,呜咽着想挣脱他,却猛觉唇角一痛,竟被他硬生的掐出血来。
裴舟也不敢再退缩,由着他性子胡闹,裴舟难堪至及,目光搭上跪伏在门前的石重,心中顿时霍然一亮,这一翻做作,竟都是做给他看的!
裴舟心头一寒,越发的乖顺起来了。潘岸本有几分戏弄他的意思,这一来二却,竟弄出了真火来。裴舟对床第间的事。一向只觉苦楚,不由得便显出了几分畏怯。
偏生潘岸爱的就是这调调——硬要把他平静淡漠的脸上,逼出许多喜怒哀乐的情绪来。所以他越哭他越是开心,只恨不能夜夜把他绑在床上,只为要看他哭个够。
石重一直垂着头,这时却砰的一声,重重的把头撞在了地上。潘岸猛的回过头,狠狠瞪他一眼道:“还不快滚!”
石重跌跌撞撞的出了门,走不了几步,听得裴舟极为压抑的一声低呼,刚牙猛咬,唇齿间顿觉一股血腥气。
他本想躲的远远的,却终究又放不下心,站在墙外,欲走却留。偶尔裴舟细吟一声,便将额头狠狠撞向围栏,终于听得屋里没了声息,不觉间额头间早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许久之后,他方才缓缓进到屋里,见裴舟一人蜷缩在床上,他本就生的单薄,四肢蜷将起来,越发要像个小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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