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舟原本单薄荏弱的身体,一日更比一日消瘦,手隔着厚厚的衣物,竟连肋肋骨都摸得出来了。
潘岸本已不打算再为难他,怎奈**溢私藏皇袍一案,他本有心放这位昔日的恩师一条生路,才御笔亲批了那般刁钻的一道旨意,偏是裴舟自作聪明暗中捣鬼,先不要说他痛失恩师心中衔恨至极,单是这份脸面就已丢不起了。
他双手负于身后,紧盯了裴舟冷笑道:“裴大人真是绝顶聪明的人呐,就连朕,也不得不佩服你了。”
裴舟半爬在冰冷的泥水中,只有脸是出水荷花一般的白,犹如美人图上点睛之笔的红痣静卧在双眉间,神情淡漠的说道:“臣生性愚钝,皇上谬奖了。”
潘岸道:“爱卿又何必自谦呢,想那剥皮而不见滴血的妙计,普天之下除却爱卿之外,哪还有第二个再能想得出来。”
裴舟淡淡道:“普天之下,能人何其之多,岂就止臣一个。何况便是臣的主意,也不过是为皇上分忧而已,臣委实不知皇上这雷霆之怒从何而来。”
潘岸怒极反笑:“说得好说得好,朕却不知爱卿除了满腹经纶之外,还有这般舌灿莲花的利口。”
忽尔俯了身子在他耳边冷声道:“怎么到了床上,你这张嘴就半点也不中用了呢?”
裴舟微微一震,习惯性的抿了唇角,再不出声了。
任凭潘岸如何冷嘲热讽乃至拳打脚踢,也再不肯轻言一字。潘岸手中并无真凭实据,也不过是寻些事端来折辱他,若想要他的脑袋,潘岸心下不自觉的沉了一沉,这念头一闪即过,再不愿提及了。
到府中已是将近傍晚时候。裴舟被家人一路抱进了卧房。才换了干净的衣裳,就有小厮过来通报,说是宋相已在大厅等候多时了。
裴舟便道:“让他到卧房来吧。”
那家人道:“如此——怕是不妥吧。”
裴舟道:“又不是女子香闺,难道还要避嫌么?”
那家人便不再言语,却仍有几分忐忑的模样,候了半盏茶的功夫,宋照这才转过大院,跟着那小斯进得屋来,迎面就道:“我害大人受苦了!”
裴舟拥了薄被坐在床上,一旁侍女端着祛寒的汤水一口一口的喂他,端的是一幕香艳旖旎的情形。宋照便是榆木疙瘩生成的脑袋,也觉得好一阵面红耳赤。
却听裴舟略沉了声音道:“宋相这是哪里话,皇上罚我,自有我的失德之处,与宋相又有什么干系。”
宋照在官场混了多年,稍点即通,忙应了一声道:“裴大人说的是,与皇上分忧,是我们做臣子的本份,莫要说罚跪,就是打杀,也不应有怨怼之言。”
裴舟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宋相这张嘴,可真是历练的越发伶俐了。”
宋照却见他眉心间珠光一闪,那一双黑眸流光溢彩,刹时间竟似有百媚横生。
宋照与他相识多年,平日里不过是君子之交,一向觉得这个人,严肃有余,却未免失之于活泼轻快,机智有余,却罕见风流意趣,至于待人接物,处事寒暄,却也是只见周到而不见厚到。
他待宋照,也真算是异数中的异数。
宋照偶尔静下心来扪心自问,却也实在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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