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退休的颜料商
01幕间
需要说明的是,上一件案子的发展正如夏沐风所料,这个年轻的心理医生写了若干字的辩护意见,替广大人民群众用法律杀死了那个危险的赌徒,可惜的是,我当时并未得到任何有关那位校长的消息,夏沐风推测说,应该是死缓,就算是死刑也没什么奇怪的。
事情应该算是结束了,夏沐风也这样认为,他又开始忙碌起来,十分郑重地感谢法医,看望朋友,照顾孩子,给谢漱玉抄书(其实是边背边从记忆里抄写下来),他有骇人听闻的记性,大多数时候却懒得使用它,似乎这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我后来整理好的那十多篇琐碎的传记以一个古怪的笔名发表出去—“voilet”,这当然是顺从了夏沐风意愿的结果。他总是热衷于在无事发生时研究一些冷僻的文学问题,不过,即使我对此一无所知,也是很喜欢《紫罗兰永恒花园》的。
我原以为,夏沐风在无事可做之时会穷极无聊,以至于越发孤僻起来—在某方面展示出卓越才能的人往往如此。然而在解决那件案子之后,夏沐风瞬间恢复了正常的作息,生活规律得就像一个刚进寄宿学校的初中生。对一直有晚起习惯的我来说,这是相当难以置信的。
他本来并不纵容我晚睡晚起的习惯,可是我又对他的学识和经历极感兴趣,常常难以自拔地谈到深夜,一来二去之后,他稍稍宽容了一些,从“不准晚睡晚起”变成了“尽量早睡,不准晚起。”而早睡的范畴,则被规定在小于等于午夜十二点的范围内,这是一定可以接受的。
七月初,我已经改掉了晚起的习惯,在这一个月里,无事可做(没有值得付诸笔墨的案子)的我们看了不少的漫画书,夏沐风对《链锯人》的评价颇高,不过他觉得有点烂尾:“啊……生姜……那才是真正的恶魔吧?天哪,藤本树到底懂不懂烹饪人类啊?姜?我有点担心他的心理状态,怎么会有人想出那么地狱的菜啊?”一天晚上,刚看完漫画的夏沐风这样对我念叨着。
“你很讨厌生姜吗?”我感兴趣地问,因为从前我只知道他对食物很考究,却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自己讨厌什么。
“对啊对啊,尤其是吃过土豆丝炒姜丝之后。”夏沐风摇了摇头:“那真是一次足以载入史册的厨房事故,还好我运气不错。”
“啊?居然会有人这样做吗?!”我惊呆了。
“所以说,女孩子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夏沐风苦笑。
我问:“那你遇到过什么正常的女孩子吗?”
“嗯……有一个,一个失忆的小家伙,不过嘛,我对找回记忆这件事并不擅长。倒是那本记录里有一个生死未卜的朋友,我觉得这两个人之间有必然联系,但也仅限于臆断,因为没有任何可用的前提,形成不了什么正确的结论……”
“最好的办法是保持现状……吗?”
“理论上是这样。”夏沐风笑了笑。
在七月,即使是深夜,空气也是闷热而干燥的,我们默契地选择了后半夜再去睡觉。夏沐风计划着把抄好的书给谢漱玉送去,他正在全神贯注地装订誊写纸,我坐在他对面,认认真真地盯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触不可及的幽灵。
如果不是深夜时分突发火灾,尖锐的警笛声刺破了灼热的夜空的话,夏沐风的工作可谓十分顺利。不过他并不气恼,反倒带着几分庄严肃穆的歉意站起身来:“看来我们今晚睡不成了,这种时候冒出来的火警准没好事。”
我并没有表示异议,老实说,抑郁症过于平稳的病程已经让我对睡觉这种浅层的休息失去了一般的兴趣。我并不累,所以这件事也变得可有可无起来。我的精神上渴望着富有戏剧性的冒险:谋杀,讹诈,勒索,债务纠纷,失踪,桃色新闻……等等。
夏沐风有气无力地说:“我讨厌加班……”
“还是要分情况的吧?”
“啊,当然。夜晚最适合工作了。”他在屋里走来走去,贪婪地搓着双手:“我有预感,这次会比上次有意思。”
“有意思的一直都是你啊。”我说。
“是吗?”夏沐风眨眨眼:“说起来,你有愿望吗?”
“嗯?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刚看完漫画,觉得应该考虑一下这个比较形而上学的问题。”
“养一辈子猫咪,有能看三十年的漫画书,有一个会拉小提琴的朋友,能在肚子饿的时候随时吃到有两个煎蛋的泡面。”我想了想:“嗯……就这些了。”
夏沐风陷入沉思:“嗯……我的愿望啊……和薇尔莉特差不多吧。我这种脑袋实在不适合理解什么是爱,倒不是说没被人爱过,只是想不明白。在那之前,我绝无可能爱人,也绝无可能真正意义上的被人所爱吧。”
“嗯……这个愿望很有难度啊,很多人穷极一生都没有弄明白呢。”
“也许我会在漫长生涯的最后弄明白这个问题吧,谁知道呢?”夏沐风笑了笑。
闷热至极的天气一般预示着狂风暴雨,十一点半,令人郁闷的狂风不期而至,接着就是倾盆大雨,天地间最为狂乱的乐曲莫过于此。夏沐风在狂风中高声念诵着:“小流浪汉,让我送你回家去。”
就在这时,楼道里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但随之而来的敲门声却显得彬彬有礼,看来这位访客一定很有意思。
夏沐风从窗边走开,却并未合上手里的书(就装帧来看,那是一本诗集),他让我把泡好的咖啡让给即将到来的访客:“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天气里登门拜访,一定有很紧急的事情,八成和半小时前的火灾有关,还有,从步行的特点来看,门外是一位穿长雨衣和平底鞋的年轻女性,可能还是个学生呢,也许有人在火灾中失踪,否则她不会来向我求助的。”
夏沐风头也不抬的开了门,甚至没有合上手里的书,门外的那个人如他所言,颓废而惊惧,长长的雨衣正持续不断的往下滴着水,然而她的头发却很整齐。不过她的双眼尤其无神,好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活尸,想来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飞来横祸。即便如此,我依旧能感觉到这位深夜来客平日里的安宁和恬静。
应该说,在这一时期后来由我执笔的几篇记录里,这位美丽的少女一直是为我们二人称道的,还常常私下里谈起她那令人费解的家庭关系,她差点儿为此送了命。
在我征得当事人和夏沐风的同意之后,又被大学学业弄得很难抽身去忙别的事情。当年秋天,我拿着一份未经润色的手稿去了学校,把夏沐风和可爱猫咪丢在了房子里。
我再次拿起笔来,已经是2022年1月了,在我们刚刚一起共事时的四桩案子里,这篇传记竟是最晚公诸于世的,实在是让人啼笑皆非。
我们给这位难得的委托人准备了除酒以外一切能祛寒的饮品,夏沐风认为,受过惊吓的人一小时内不宜饮酒。
她哆嗦着喝下一杯热牛奶,沮丧地看了看时钟:“你们应该没有时间了吧?”
夏沐风合上书本,笑了起来:“时钟只能测量愚者的时间,智者的时间无可揣度。”
这句话让失魂落魄的访客眼睛发亮,苍白的脸霎时涌上了充裕的血色,我目瞪口呆,一句话的力量竟然如此之大。
“啊,我还以为……”她心虚地眨眨眼。
“传说可不一定都是死人哪,哈哈哈……”夏沐风笑了笑:“既然是校友,那就好办了,说说你的故事吧,我会给你一些建议的,不需要报酬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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