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 无物为真
05 Hell Blazer
唐景瑜在笔记本上狠狠地画了几道,这个病休在家的法医兼传记作家皱了皱眉,看看墙上的日历,一拍桌子:“坏了,那家伙不会死了吧?完了完了完了,市局那群老小孩儿要是离了他怕是不能愉快破案了,我好命苦啊……”她无奈地撩了撩额发,一边拿梳子梳理那一头乌黑油亮的长发一边腹诽:“这一头长发迟早要被他们弄成全白啊……一个靠谱的都没有。”时间正值下午,一阵敲门声响起,唐景瑜眯起眼睛,她可没有什么朋友,难道说……
她打开房门,门外是个笑容灿烂的陌生女孩,唐景瑜没有动,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笑了:“在图书馆工作,指甲缝里有纸屑和药粉屑,应该有抑郁病史,不过现在应该好多了,气色不错,昨天晩上睡得很好,但眼睛有少量血丝,应该熬了两到三小时的夜,联系药粉,应该是在照顾病人,那就好说了,小夏还好吗?”
“难说,应该死不了。”岳明姝谨慎地选择着措辞。认真地看着她,长发,眼睛相当好看,像装满了星星一样。额头平缓而温柔,下巴有些尖,让整张脸看起来温柔而精致,夏沐风的感觉是对的,但他看见的更可能是个冰山美人,而自己看见的,更像是个善解人意的邻家大姐姐,这中间的反差太大了,岳明姝不禁有些好奇。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岳明姝还是压住了好奇,把八颗奶糖一颗一颗递给唐景瑜,看着她纤细而漂亮的手,这实在不像法医的手,唐景瑜轻咳一声,笑了笑:“我已经两年半没碰过福尔马林和解剖刀了,标本就更不用说了,说是法医,其实也是个退职的,而且,你应该知道的,我的家庭问题就像个陈年老剧本,家暴,酗酒,母亲上吊自杀,父亲也没好到哪儿去,七八年之后酒精中毒,迷迷糊糊地摔成肉酱。我嘛……从小就阴郁古怪,思想变态,完全不像个女孩子。后来的七年时光并没有完全治好我,三年前,一个古怪的案子找上了市局的各位,一个古怪的人顺便找上了我,刚一见面,就把我的旧伤全撕开了,我当时就想把他干掉,结果差点儿成了他的储备粮,袖子里藏刀也确实把我吓得不轻,然后嘛……你就都知道了。”岳明姝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夏医生守口如瓶啊,问都问不出来,只是说你有一棵石榴树,嘱托我在石榴树开花的时候陪你去摘朵花而已。”
“是吗?任何事都没告诉你吗?也不奇怪,一个任何时候都可能去地狱走一遭的人确实没那个闲心。好啦好啦,吃糖吃糖。”唐景瑜笑着把糖分给岳明姝:“初次见面,我叫唐景瑜,多多指教。”
岳明姝心里直犯嘀咕:“好家伙,有其母必有其子啊……话都只能信一半是吧?”这样想着,她鬼使神差,小心翼翼,细声细气地问:“那个……唐姐,你该不会骗我吧?”唐景瑜瞬间绷不住了,脸上笑开了花:“怎么?被小夏耍了?”
岳明姝垮着一张苦瓜脸,重新回忆起那些被夏沐风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不怎么愉快的经历,装出一副和夏沐风苦大仇深的样子,有气无力,可怜巴巴地“嗯”了一声。唐景瑜依旧微笑着看着她,两人的目光就在这种略显微妙的气氛中撞了个满怀。岳明姝这才发现,唐景瑜的笑同样可以用“眼带挑花”来形容,看起来相当养眼。这俩人连笑起来都这么像,她拼死压下那颗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默默的认同了“只有女孩子才懂女孩子”的观点。
她们来日方长,很幸运的是,彼此之间的最初印象都还不错,岳明姝认真地剥开糖纸,喂给唐景瑜,顺带给自己喂了一颗。奶糖很耐嚼,韧性极佳,非常黏牙,糖上若即若离的糯米纸让它层次分明,这种特有的口感和奶糖惯有的奶香味同时在味觉上和精神上荡漾起来,混杂成一种奇特的快感。两个女孩子安安静静地肩并肩坐着,吃着可能再也吃不上的糖,什么也没说。过了好一会儿,唐景瑜轻轻地说:“他还是老样子,最喜欢吃奶糖,应该还给了你几颗花生糖。”岳明姝点点头,掏了掏上衣口袋:“还有颗薄荷糖,不过,他应该不喜欢薄荷糖吧。”唐景瑜点点头,又摇摇头:“他确实不喜欢薄荷糖,但他喜欢猫。”这次,轮到岳明姝绷不住了,她笑得前仰后合,头一偏,倒在唐景瑜怀里。
“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夏沐风可是承包了我两三年的饭钱呐。”唐景瑜笑着看看躺在怀里的岳明姝,顺势把她抱起来,动作非常熟练,岳明姝眼睛都看直了:“啊不是,你……你怎么这么熟练啊?”唐景瑜笑眯眯地说:“被小夏抱多了嘛,而且确实很舒服,所以就缠着他把方法学到了。”她摸了摸岳明姝的头发:“好像兔子啊……”
“诶诶诶?为什么?”岳明姝一脸懵,他俩到底啥关系?彼此肚子里的蛔虫吗?唐景瑜眼带桃花,笑嘻嘻地看着她:“很疑惑对不对?放心放心,都会告诉你的。”岳明姝盯着她白皙的颈脖,咽了咽口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对两三年的饭钱很感兴趣,按那家伙的性子,出手怎么想也不可能这么大方。”岳明姝一脸好奇,唐景瑜长出一口气:“你问这个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那些全是稿费,小夏是个绝佳的著书立传的对象,虽然他说话有点儿神神叨叨,但绝对是个讨人喜欢,不对,是慢慢让人喜欢的人,刚开始的话,确实会有些不适应。”
“他对此怎么看?”岳明姝饶有兴趣的问。唐景瑜认真地想了想:“不反对,有时候还会帮忙改改,讨论讨论用词什么的,而且还很专业。”
“我还挺感兴趣的,介意让我看看吗?”岳明姝想借此了解这两人的过去,顺便了解下唐景瑜。唐景瑜仔细想想,然后说:“那可有你看喽,诶?你叫什么?劳驾,我没有小夏那种癖好和闲心,抱歉抱歉。”
“岳明姝。”
“好名字,五行俱全啊。”
“是吗?谢谢。”
唐景瑜径直走向还算宽敞的书房,抱出三大捆装订成册的手稿,愉快地笑了笑:“好啦好啦,这两年的成果都在这儿了。”唐景瑜的字和她的手可谓相得益彰,字迹清晰,有力而优美。岳明姝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练过字?有形有体的。”唐景瑜应道:“欧体,勉强能看。”岳明姝心情复杂,幽幽地说:“你是不是对勉强能看有什么误解啊?”唐景瑜点点头:“确实如此,我这手字是大学新闻系的老前辈教的,练成现在这样也只能算没给她老人家丢脸而已。”岳明姝点头表示理解。两人开始翻阅这些手稿,一个大大的标题写在最上面的一张纸上。
“《Hell Blazer》?好有趣的标题。”
“传主本人取的,好像来自某本外国漫画。”
“翻译过来是……地狱神探?”
“莫名符合他的破案风格,无尽的玩命,狠起来骗市局,骗罪犯,跟杀人犯玩二十一点……不一而足啊……”唐景瑜回忆起这些有趣且惊险的故事,加了一句点评:“简直就是福尔摩斯转世,他要是早生一百四十多年,再生对地方,早给他赚得盆满钵满了。”
岳明姝补了一句:“现实往往比小说更有趣啊……”
“确实。”唐景瑜补上个肯定词。
两个女孩子席地而坐,翻阅着那些熟悉的,陌生的,猎奇的,晦涩的,温暖的故事,夏沐风在现实生活中的种种令人费解的,尖锐对立的性格特征,在唐景瑜的叙述中变得温柔,平和,且完整,像一块终得完满的璞玉。“原来他是这样的人啊……现在我能理解他的选择了。”翻着翻着,岳明姝这样感慨道。
“这也是我们最终选择相信他,站在他这一边,并慢慢喜欢上他的原因。”唐景瑜的声音充满敬意,补了一句:“预祝大难不死的地狱神探再次骗过撒旦。”她转头看岳明姝:“晚上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粥,炒油麦菜,腌萝卜干。”
“小夏就只给你透露了这个?”唐景瑜哭笑不得。
岳明姝不置可否,摊了摊手,拎起一沓稿纸当饭前甜点,二十分钟后,唐景瑜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粥,两个女孩子一起吃的第一餐饭是那么朴素且五彩缤纷。
此时故事的主人公,那位嫌命长的地狱神探夏医生不顾腹内空空,一心扑在地球上两本最神圣的著作里,突然抬头:“岳明姝,唐景瑜,莫名般配啊。”他愉快的笑声在除他之外空无一人的图书馆中回荡,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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