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对于中年的阔太太们,杨子规可是个合适的恋人,健壮热情,眉峰似墨。但对十四岁的樊小冬来说,她需要的就是点零用钱和自尊心。
她在绸缎店里没什么地位,伙计们既不便称她为老板娘,也不能直呼她的名字,就含含糊糊叫她。她十九岁那年给杨子规生了个儿子,众人们便改口唤她大姑姑。
“大姑姑,老板上楼去了。”
樊小冬应了一声,收了熨斗,拆了架子,先去厨房里拎了桶煤,带到楼上添进火炉里,煤蹭得她青色的旗袍上挂了点黑,她看着那点儿黑,眉头皱了皱。
她又去灶下沏水,添上柴,蹲在灶前,看着火渐渐红旺,也把她的脸颊熏红了。顺手拿着朱漆浴盆上去,提了两壶开水,闩上门,伺候杨子规脱衣洗澡。
天色渐渐暗了,那盏半旧红纱壁灯摇摇曳曳,突然杨子规抬起湿淋淋的手臂一把抱住了樊小冬,那青缎的旗袍霎时沾满了肥皂沫。
“快洗吧,水要冷了。”这些年杨子规常常不在绸缎店里,不知道在外面做些个什么买卖。
杨子规这次回来怕是又做了桩大买卖,一回来便给伙计们加了薪水,刚捧着她的脸啄了一下,樊小冬一愣,竟烧红了脸,杨子规哈哈大笑。难得见他仿佛很是兴头,樊小冬有点局促不安地在青绸旗袍上蹭了蹭湿漉漉的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今儿和大帅府的林太太去看了戏,林太太真是直言直语,说什么我荤不荤,素不素,往后日子长着呢……”
看着樊小冬欲言又止的样子,杨子规有点不耐烦了,道:“这是怎个意思?”
樊小冬深深地低着头,背着手说:“她劝我结婚。”
杨子规没吱声,只是坐在浴盆边,慢条斯理地洗脚,热气腾腾,白烟缭绕,温馨旖旎,有一瞬间樊小冬都以为他会笑着和她说,明天穿好看点去相馆。可杨子规一巴掌甩在她脸上,她怎不知杨子规出身也贫瘠,一步步爬到了现在,想要的是明媒正娶的妻子,想要香屏掩月罗带同心的花烛夫妻,可如今私子都有了,她又怎能不想坐上这绸缎店老板娘的位子。
杨子规气也渐渐消了,不再理会樊小冬哭哭啼啼的样子,潇潇洒洒地甩下一句“今晚有个朋友要来住,你一会儿去收拾个客房出来”便走了。
樊小冬轻轻地蹲着啜泣,但也不敢多言几句,慢慢地揉洗完毛巾和杨子规刚换下的衣裳,就去收拾客房。洗净的毛巾和衣裳就悬在窗棂外,一两个时辰也没干,暮色苍苍中,烟树迷离,早有一撇月影儿,衣绳上两方雪白的影子晃啊晃啊。
下章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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