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南朝八年,春意正盛,桐华绽放,浸染皇宫一片悠悠粉白。
皇后寿辰,宫中大摆桐花宴,王宫贵胄皆携带家眷前往,一时间桐花飘香,笑声欢腾,好不热闹。
就是这一日,不过刚近八岁的丞相之女李卿凌跟着母亲进了宫门,特为皇后贺寿。
桐花朵朵,穗穗生机勃发,桐花娇美却不失坚挺,一时倒吸引了李卿凌的眼。席间乐声嘈杂,花色亦沾染了一丝纷乱,小小的姑娘嫌烦,轻轻一噘嘴,告知了母亲,独自一人向桐林深处行去。
清明时节刚过,清风一拂带着雨水的凉意,扫过花间又氤氲了恬淡的香气,最后全全扑在她水嫩的小脸上,微微抚乱了她额前的碎发。
风一过,林中不禁悠悠落下一场花雨,不知可是上天眷顾着李家姑娘的可爱,一朵落花正正好落在小姑娘鬓顶,似挽了一朵精巧珠花。
“祖母喜爱桐花,若能带一枝回家,想来祖母必然高兴,还会给我马蹄糕吃!”
白嫩的小手爱惜地触了触头顶的那朵落花,心中记挂起府中年迈的祖母,口中嘟嘟囔囔的喃喃了一句,抬头看尽万花,选定一棵矮一些的桐树,脚下一迈便向那处行去。
于是乎,寂静的桐林中出现了这样一幅奇景,小小的姑娘还不及桐树一半高,看准了一枝长歪的花枝,如小猴一般在树下蹦蹦跶跶,身上的衣裙跟着动作一抖一颠,头顶扎发髻的流苏小绳不停地跳动着。
便是如此努力,李卿凌仍旧够不上那枝头,深院中养出来的姑娘又不会爬树,可她硬是不放弃,一下一下锲而不舍的蹦着。
“哈哈……”
霍然,风中吹来一爽朗的笑声。下一瞬一只桐花枝不知从哪飞来正正砸中李卿凌的脑袋,最后滚落在脚边。
顾不得寻那笑声的主人是谁,小姑娘欣喜地弯下腰拾起地上的桐花。
“手摘桐花,怅还是、春风婪尾。”
不等她挺直身板,头顶再一次响起一童声,听声色定是个不过总角之龄的小哥,话间他正念着有关桐花的词句。
一丝惊异爬上心头,胜过了心间拿到桐花的喜悦,起身刹那声音再次响起,随即一个身影撞进李家姑娘眼底。
“桐花是摘了,但我看啊——怅倒是不曾!”
抬眸之时,只见那人从天而降,轻松的从头顶一花枝浓密处跃下,月白的袍子纹着金边,下摆一扬,镶着玉块的小靴稳稳落地,顺着双脚向上看去,那人侧着身子,将一大簇桐花枝扛在肩上,粉白的桐花遮住了脸。
“大胆妮子!见了本皇子还不行礼!”
语落的瞬间,那人正过身来,这才叫李卿凌瞧清那脸,比她高了一头的哥儿,生的唇红齿白,眉梢眼角带着一丝天之骄子的傲然,若是再过几年,到了及冠之龄,定然迷倒城中一众女子。
他一句话说的理直气壮,可眼角藏着的笑意却暴露他孩子的玩性。
进宫前母亲曾言,今日皇后身边的嫡皇子南宫敏亦会到席,李卿凌年岁虽小,但向来聪慧,想到此处,抱着花枝忙匆匆行礼,稚嫩的童声在此时更显的令人怜爱一份。
“见过殿下。”
得逞的笑声响彻整个桐林,南宫敏腾出手,笑着上前拉起李卿凌,另一只手仍旧抱着一把桐花靠在肩头。
“小妮子,逗你呢!”
说着他眼底漾起点点星河,正欲开口再说什么,远处传来丞相夫人寻人的声音,李卿凌一听转身便要向声音的来处奔去。
手腕已被温热的手掌握着,措不及防的止住了她脚下的步子,回眸之间,那大簇的桐花被不由分说全全送到她手中。
“不是说要换马蹄糕吗?全送你了——快去吧!”
诗文中常说人的眼中藏有世家最美的流光,从前李卿凌不信,那一刻她见那哥儿笑颜如花,眼底有光,一时间竟让她忘了面前之人乃是宫中的皇子殿下,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一声“快去吧”将桐花抱了满怀,向娘亲的方向奔去。
待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桐林,南宫敏笑着歪了歪脑袋,带着孩童才有的口气,自言自语的吐出一句话:“原来这便是李丞相的独女卿凌,本皇子算是见过了!”
皇后言:他乃宫中唯一的皇子,李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日后定要尽全力将李家独女嫁进宫中,以此搏得丞相支持。
孩童不愿懂宫中那些心机,他只知今日众人进宫,特问了侍从,好奇地跟了李家姑娘一路,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只见他一甩小袖,轻笑一声,不以为意地喃喃着一句话,不作停留地远去:
——人我不知,但马蹄糕我亦喜欢……
下章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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