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倌怎度五更钟3

03

顾南沨以后，我再不信任何人。晨儿说，这样也好，红尘孽浪滚滚，会伤了心。

岁月败美人，我早已过了二八妙龄，容颜逝去。清欢苑里新人旧酒，唯我一人了无归宿。我以为我的余生只有寂寞相伴，但老天又让我遇见了楚牧。

楚牧是幽州楚侯嫡长子，家中母亲独孤一氏坚持一夫一妻制，而他为寻心中挚爱，至今未娶。说媒的络绎不绝，他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对上眼的。

那个夜里凄清的过分，我敷衍地奏完一曲便下了台。携着一壶酒，转身就去了城里汨桥下赏月。可天是阴天，到了夜里也出不来月。我只好仰起头喝酒，赏着天上呜呜泱泱一片墨色。

连老天都欺负我，我如是想着的时候，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

姑娘你好，在下楚牧，想同你一起喝酒。他出声引起我的注意。

我不想搭理他，可他却抢走了我手里的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我告诉他那是我的酒，结果他掏出几两银子，说要买下我的酒。我拿他没有办法，起身欲回。可他又拦住了我的去路，叫我坐下陪他。

真是个缠人的小朋友。我本就无事可做，就当解闷了，我便留了下来。

小朋友的心思简单，也不管我的身份，问了我的名字就开始和我谈天说地，倾诉衷肠。楚牧的身份显赫，却心思单纯。家中父母关系和谐，对待子女也是悉心教导。说媒的多了，楚牧也烦。他也想快点找到他的另一半，可却连影子都没有。

今夜楚家三子楚云帆成亲，看见弟弟先他一步找到良人，他有些羡慕了。酒局结束以后他就走到了汨桥，想要找找他的姑娘。

我了然。这是少年春心萌动，却苦于母亲的规矩不敢轻易抉择。

楚牧比我小七岁，我以一个长姐的身份告诉他，不要着急，你的姑娘就在你的身旁等着你。他信了，随即咧嘴傻笑，在漆黑的夜里都能望见他的牙。

酒过三巡，我要走了，他却拉住我的手。等会儿，再陪我喝杯酒吧。他出声留我。

小朋友太粘人，我只好又去买了两壶酒。

酒不醉人，可心却沉沦于酒。那夜我好像突然得到了解脱，一杯一杯烈酒下肚，不动声色地咽进喉咙里的，除了烈酒，还有两行清泪。我的酒量没有我想象中的厉害，他的酒量也没有他吹嘘的那般无敌。

喝到结束，我的头晕晕沉沉，快要失去意识，跌跌撞撞的起身却因双脚无力跌进了他的怀里。他的怀里没有玉兰香，只有烈酒的味道。

他低头望我时，我正巧抬头望他。电光火石间，双目迷离，他的唇便覆上了我的唇。我尝到了酒的味道，却还想要些什么。顾南沨若是温润如春风，楚牧则是灿烂若骄阳。他的吻激烈纯情，满是渴求。

一夜之间，荒唐了一切。再睁眼时，仿佛换了人间。

第二日醒来时，我们躺在客栈的床上，头痛欲裂。门外站着的，是楚牧的母亲和楚家几家旁支。

楚牧醒来后愣了好久没有说话，我也万万没有想到事情竟会发展到这个地步。楚母脸色严峻，命人唤他穿好衣服出去。

我的身份卑贱，甚至年龄都比楚牧大了七岁，可昨夜的荒唐，我们不加掩饰，今日竟是闹得满城风雨，议论纷纷。

倘若接下来楚牧不娶我，楚家声誉将毁在他的手上。城内百姓会说他玩弄妇女，仗势欺人。然而他若娶我，楚家嫡长子将迎娶清欢苑的清倌，楚家同样会沦为幽州百姓的笑柄。

这事突然之间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将我和楚牧都困在其中。

事情渐渐传开，我成了百姓口中诱惑人的妖女，被万人唾弃。就这样，我平静了好多年的日子激荡起腥风血雨。

清欢苑让我滚，走在路上路人朝我丢青菜。一下子，天下之大，了无归处。我以为我会就这样饿死在街头，却被楚牧捡回一条命。

楚牧以性命相胁，欲去清欢苑提亲。楚母气的扇了他一巴掌，想要让他清醒清醒。可他不听劝，执意迎娶我进门。

就在街头，我看见了楚家提亲的队伍长长一串，担子上的聘礼重的压弯了侍从的腰。我又被清欢苑请进了门，妈妈笑脸相迎，说我为清欢苑的姐妹们争了光。

再七日过后，楚家十里红妆迎娶我进门。

楚母当着幽州全城百姓的面，边流泪边抚摸着我的脸，她告诉百姓，我身世低微却艰难生存，是我留着我那最后的尊严留在清欢苑里做一名清倌。且我多年以来卖艺不卖身，洁身自好到全城人都称赞。她会代替我去世的母亲，和楚牧一起，护我一生周全。

好一场声泪俱下，感天动地的好戏。

楚母一番话将我的低微说的无上坚贞，将楚家的荒唐说的无比的高尚。

进门以后，楚牧将我安置在他的院子里。他安慰我，让我不必紧张，只要做好自己。我每日清早起来去楚父楚母面前请安，定少不了一顿奚落。楚母嫌弃我，楚父也不待见我。唯有楚牧一人给予我尊重，将我当做一个人。

我的心好像再次融化，我想要做些什么报答他。

于是我每日为他缝衣做饭，家里奴婢做的事我统统包揽。我为他奏曲，为他跳舞，为他燃烧。每每他也会心疼我，将我按在椅子上让我休息。

又过一年，楚牧大了一岁，我又老了一岁。

接下来的日子，他来我房里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我问他为何，他说公务繁忙，没空儿女情长。

我明白了，往后再不过问他的事情。只在房里绣着我的衣裳，再让侍女拿给他。我以为我们的故事至少可以维持表面的模样，可楚牧却让我的梦破的稀碎。

楚牧终于找到了他心爱的姑娘，那是皇家的五公主，小巧可爱，玲珑剔透。他想瞒着我，寻求一个两全的办法，可楚母不想。

她唤我过去，给了我一袋银子、一纸休书。多余的话不需要多说，我丢下银子，拿了休书，转身就走出了楚家的门。

听说后来楚牧顺利的迎娶五公主，不出一年就为楚家诞下了麟儿。往后他们生活美满，儿女双全。

那我呢？我又辗转回到了清欢苑。但我容颜逝去，没人再愿意看我，只能做个烧柴做饭的落魄厨娘，荒诞地结束我的一生。

我欲作春蚕，吐丝缠绕。我以为我能保护自己，小心翼翼地飞向属于我的天空。

最终也只落得一个作茧自缚的下场罢了。

下章见

情难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