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剧烈的咳嗽起来,带着沙哑的声音:“我母妃死了,她不要昭然了,父王杀了母妃,父王呢?父王要杀我,父王要杀我,他要杀我,啊。”
我抱着头,往床里边缩。
姜别抱着我,他告诉我:“他死了,没人欺负昭然了,别怕,从此以后,没有人欺负你了。”
就那么抱着我,我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从这日起,我的丈夫走进了我心里。
而后,我过的很好,除了每日请安时母亲不算太好的脸色,其余,都很好。
姜俞也渐渐与我熟识了,我问他,为何老爱往这边跑。
他支支吾吾,半晌才说:“大哥好。”
我倒是好奇:“你大哥哪里好了?”
他嘴里塞着糕点:“小时候,我只要碰到大哥,都有点心吃,所以我才老往大哥这跑。”
我噗嗤的笑出来:“你大哥要是知道你抱着的是这个心思,肯定得气死,他还同我说,你胆子小。”
话音刚落,门边就响起两声咳嗽。
“大,大哥。”
我瞧着姜俞这傻气样,便晓得是他回来了。
姜俞瞅着机会便溜了。
“是不是觉得你这弟弟表里不一啊?机灵着呢。”
他搂着我,道:“也好,日后也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天也才刚刚暗,他便将我拉上了床,还回了来喊用膳的下人。
气得我踢了他一脚,母亲本就不喜我,此番一举,怕是又要遭人诟病。
姜俞如今养在老祖母膝下倒也是好事,好歹受人重视了。
他悄悄告诉我,那日我们未去用膳,母亲的脸色不大好,还说了些话。
无非是些不成体统之类的话,我的身份性子本就不讨喜,我倒也没什么,倒是清离替我不平。
“夫人,您好歹也是公主,此番也算是下嫁姜家。”
我笑了笑,同她说没什么。
我这性子本就不太能与人相容,一个将死而活的人能努力活着就好,此刻的我,为姜别而活,这便够了。
他便如死水潭中误入的石子,在我心中荡起涟漪。
姜别已经五日未归了,我与府上的人都并不熟识,我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在这五日中姜俞也未来过。
我让清离去打探消息,她带回来的确实姜别与父亲全都下了大狱。
我的心咯噔一声,怎会这样?
姜家门生告发姜家有谋反之心。
“清离,我要进宫,我要进宫。”
“公主,您现在进宫也于事无补,更何况我们进不了宫。”
我近乎乞求:“我要进宫。”
清离只能吩咐下人去准备马车,我唤人准备些吃食,便往宫中赶去。
不出所料,我被拦在宫门口。
“皇宫重地,闲杂人等不可入内。“
清离喝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綏静公主都敢拦。”
“陛下有令,闲杂人等不可入宫。”
清离还想再说些什么,我却已经下了马车。
跪在宫门口,扣着那道红色的宫门。
“绥静求见陛下,綏静求见陛下。”
一声声的重复着。
清离陪我一直跪着。
直至跪了一刻钟多。
“绥静公主,陛下召见您了,跟我来吧。”
清离扶着我站起来,双腿酸痛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我强撑着走到圣前,跪下行大礼。
“昭然参见陛下。”
此时距我上次见到他已经半年了。
他好像苍老了,看来当皇帝并不如他所愿。
“你来了。”
“昭然向陛下保证,姜家绝无谋反之心,陛下明鉴。”
他写字的手顿了顿,问我:“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字?”
我站起身,走到桌案前。
“回陛下,是舒。”
“她叫容舒。”
我知道,我的母亲叫舒容,是江南最大商贾世家的幺女。
“孤时常在想,孤坐上这个皇位是为了她还是为了自己的野心?”
我不语。
“孤又在想,孤能否坐得稳这个皇位?”
“陛下,姜家绝无谋反之心。”
“可姜家手握兵权,你让孤如何不防?“
“陛下,”
“你以为姜家真的是忠良吗?姜家助我谋反却又求娶你,目的为了什么?不过是捏着孤的把柄罢了!”
舒字上滴上了墨。
我跪下,低着头,思索良久,死死咬着牙,道:“父亲。”
他踉跄着退了两步:“你叫我什么?”
“父亲。“
“昭然以命担保,姜家绝不会谋反,若违此话,昭然不得善终。”
他叹了口气:“罢了,孤会查明此事,若是有假,孤自会放人。”
我叩首:“谢陛下。”
“昭然还有请求,求陛下准昭然去看看他。”
他挥挥手,我知道他是同意了。
大狱是阴暗潮湿的,比起冷宫还不如。
那个少年穿着白色的囚衣,头发也乱糟糟的。
狱门嘎吱一声打开。
他明亮的眸子望着我:“昭然。”
我向父亲行礼,他点点头。
“昭然,你怎么来了?”
我鼻头一酸:“夫君,你受苦。”
我连忙让清离把食盒中的吃食拿出来,道:“饿坏了吧,有些凉了,路上耽搁了。”
“父亲,快吃些。”
他倒是不拘小节,狼吞虎咽起来。
我待不了多久多久。
在狱卒的催促下,不得不离开。
我握着他的手:“你放心,我很快就会救你和父亲出去。”
我终究是走了。
谁也不知道,这日我将自己的尊严踩在了脚下。
大抵是觉着我还有些用处母亲也对我缓和了不少,起码是不会冷着脸了,我此举不是为了姜家,只是为了我的夫君罢了。
原以为事情就告一段落了,可偏偏屋漏又逢雨,朝臣上书姜家府邸中养着私兵,日后恐有忧患。
我慌了,这宅院中一大家子女人只知道哭哭啼啼,没有半点用处,我同清离连夜将府上私兵迁往西北,事情方才结束,我却被一个巴掌打的缓不过神。
母亲照旧雍容华贵:“你这贱妇,将府上私兵迁走,是想至我们姜家于死地不成?”
彼时的我还被那一巴掌扇在地上。
“不迁?母亲是想着自己的丈夫,儿子全死在大狱里吗?就单占着姜府私兵一事,那便是株连九族的罪!”
清离将我扶起,我拍拍衣服上的泥。
她满脸惊愕。
“母亲放心,圣上金口玉言,查明此事便会放人。”
我也未在说些什么,带着清离便走了。
后头隐隐约约传来议论,无非是些没有教养,未等长辈开口就自行告退的话.
事情过去小半月,皇帝松口,宣布姜家无罪,造谣者也已下了大狱,他回来那天,我正坐在窗台前发呆。
好歹是换了件衣裳,整个人消瘦不少,他唤我昭然,鼻头一酸,脸上便有了泪。
我回过头去抱着他,只是一个劲说没事了。
是真的没事了吗?
姜别也哭了,我从未见过他流泪。
我不知道怎的就昏过去了,清离吓了一跳,赶忙去请了大夫。
那大夫我已经有身孕了,两个月左右。
我摸摸自己的肚子,这有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姜别又哭了。
我笑话他:“这趟回来,怎么变得如此爱哭了。”
他埋怨的瞪了我一眼。
怀了身孕,连带着母亲的态度也好了起来,每日净是些补药往我院里送,许是后知后觉,头两月毫无感觉,而今却被孕吐折磨的不成样子,整个人瘦了一圈。
清离命着厨房每日做些开胃的吃食来紧着我。
姜别倒是对肚子里那块肉说。
“再折磨你娘,看你出来我怎么收拾你。”
许是父子连心,还当真不闹腾了。
好景不长,西北扰镜,皇帝命姜家父子前往西北,平定叛军。
晚上,他抱着我,问我:“我要是走了,你会想我吗?”
我不作声。
过了很久,我带着哭腔:“阿别,不去好不好?我们离开这,再也不回来好不好?”
“昭然,西北扰镜,民不聊生,祖父曾做过元帅,这朝堂腐败,年少时候满心都是天下苍生,却因燕王荒淫无度乃至郁郁而终,昭然,我,”
“阿别,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昭然,谢谢你,若是个男孩,便叫平,若是女儿便叫安。”
我抹了把眼泪:“平安甚好。”
没过多久,门外便有响动,姜别吻了吻我的额头。
“等我回来。”
我看着他穿上那银色的铠甲,我叫住他,从枕头地下拿出个平安符,塞入他衣襟内。
“这是我小时候母妃给我的,保我活到现在,阿别,平安回来。”
姜俞怕我孤单,每日忙完功课便来陪我说说话,我看着他一下子好像攒高了不少,心想也是,养在祖母膝下好歹有吃有喝,便吩咐清离给他做几身衣裳。
出征之前,父亲曾提过告老还乡,想先将妻女迁回祖地,却被回绝,我晓得皇帝留我们在京城不过是抓着姜家的软肋罢了。
姜家率领军队骁勇善战,西北连连告捷,朝中上下振奋人心,提起姜家无不称赞。
姜俞也懂,功高盖主将会迎来什么。
这仗打了半年,我肚子也有七个多月了,行动着实不便。
让我没想到的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皇帝动手了。
父亲战死了。
军队在岭谷遇到埋伏,近乎全军覆没,而皇帝断了粮草。
那是一天夜里,清离叫醒睡得迷迷糊糊的我,给我穿好衣物告诉我宫里带人来了,
母亲是不喜我,可我腹中的是他们姜家的儿,她思索再三,让府上仅有的二三十个护卫护送我去西北。
而她则带着其他女眷去往祖地寻求娘家庇护,临行前,祖母将姜俞交给我。
我挺着七个多月的孕肚,身边只有清离姜俞以及五个护卫逃亡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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