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弟回来后,我又有伴了,晚上睡觉时,他却抱着枕头要去另一头。我猜他可能自卑吧,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白天大家把能安慰他的话都说尽了。于是我就借口说嫌他脚臭,把他给骗了回来。
这天夜里我做了一个梦,梦到我把小师弟压在了身下,抵颈缠绵,醒来时,裤子湿了一片。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做这种梦,我感到很内疚,很有罪恶感,小师弟受了伤,变成了“太监”,我却在梦中欺负他。
我想也许是最近听到关于男人与男人之间那种荤笑话听多了吧。其实我很讨厌男人之间的那种事情,毕竟,我小时候就差一点被卖给那些大户人家。我自己都不想的事,我想小师弟肯定也不想的吧。
以往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对小师弟说,让他帮我解惑,但这个事,我没敢对小师弟说,我怕他生气,怕他对我失望。他对我那么好,比林师傅、吴师傅都待我好,比林奶奶待我好,也比我姥姥待我好。他不是我的亲人,却比亲人待我尤亲,我怎么敢让他伤心。
还好小师弟那天早晨睡得沉,我偷偷都把裤子换好洗干净了,他还没醒。这也让我松了一口气。
但是慢慢的我发现,小师弟夜里总是做噩梦,说着什么又感染了几个人、又死了几个人、不要杀我之类的话,到天快亮时,才能安睡一会儿。我不知道他在外面到底都经历些什么,去问吴师傅,才知道鼠疫、兵乱、严重的干旱原来那么可怕,也更心疼小师弟了,有时候我半夜醒来,会看到他做噩梦,把他抱在怀中,学林奶奶安抚惊吓的孩子那样,抚摸着他的背,他才会慢慢从梦魇中解脱,然后沉沉入睡。
慢慢的我还发现,小师弟的笑容消失了,整个人整日无精打采,没事做的时候就去门口晒太阳,仿佛没有了灵魂,饭也吃得少,吴师傅给他开了健脾开胃的药,他喝下去,饭也没见得有多吃。我把这个事告诉了正忙着开讲授课的吴师傅,吴师傅给了我们几天假,让我带小师弟回林家庄散散心。
我带着小师弟回林家庄,一路上,我发现他都在走神。他给我一种,他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感觉。我很害怕,怕他就这样消失不见了。晚上我把他抱在怀中,决定带他去一个地方,一个只属于我的秘密花园。我知道他是一个“颜控”,他说颜控就是特别喜欢美丽事物的人。那个山谷很美,我想他一定会喜欢。果然,当第二天我们来到那片谷地,他看到那些美丽的百合、萱草、青黄的梅子,真的笑得很开心。这是他回来以后,我第一次看到他会心的笑。
那一刻我决定,从此之后,我要做他的守护人,以前都是他护着我,以后我要护着他,一辈子。我不娶妻生子了,就守着这个师弟过一辈子。
小师弟从山谷回遂丘后,整个人活泛了很多,能吃也能睡了,然后开始长个子。渐渐的,我发现,小师弟开始朝女孩子的方向长,声音有点变尖,面容也有点秀气起来。小师弟自己也许也发现自己声音的变化,于是话更少了,说话时也压着嗓子。
小师弟也开始腿抽筋,就像我之前猛长个子时那样,于是他躺去了另一头,说这样方便我给他揉脚。我虽然很想每天抱着小师弟睡,但看他脚抽筋那么辛苦,还是同意了。
再后来,小师弟报名参加平王的北伐,我也跟着他报了名。小师弟的长相,在军营里可能会不安全,我不放心。果然,大军出发后不久,军营中有些长舌之人就开始到处散播关于小师弟的流言,还有多事的人甚至想扒掉他的裤子看稀罕,真的是太欺负人,小师弟可是为了总结抗击鼠疫的经验才出了事的。
我很怕小师弟为此想不开,谢天谢地那些流言蜚语对他影响不大,那些想欺负他的人,也被他用毒药给整治了一番。晚上睡觉时,我就搂着他,从此没人敢再打他的主意。
然后在京城附近,我第一次见到了传闻中的鼠疫,真的好吓人,那些得病之人,有些全身变黑、七窍流血而亡,看起来犹如恶鬼。第一次见到时,我吓得手脚冰凉、不能动弹。到这时,我才明白,为何小师弟对我要求那么严格,为何穿脱防护服连一个步骤都不允许错,因为染上鼠疫,是要命的,每一步的疏忽,都可能会要了我的命。我也明白了为何小师弟对军营的防控措施要查得那么严,我偶尔疏忽时,他还要带着我重新查一遍,因为这会要了别人的命。我们医者的手中,握着别人的性命,不是像种地锄草那样,大草漏了没关系,顶多庄稼被草吃掉点而已。还有,我也明白了小师弟为何那么在乎锻炼身体,因为体魄不强健,会在连续不停地诊治、照顾病人时累晕。谢谢他一直带着我跑圈。
我也开始在夜里做噩梦,毕竟见过那种修罗场一样的惨烈场景,谁会不害怕呢。还好有小师弟,他想着法儿的安抚我,在我做噩梦时抱着我,拍着我的背,把我从梦魇中救出。
蛮夷快要全军覆没时,周姑父死了,被那个安王的亲戚杀死的,只因那人的儿子染了鼠疫没能救回来。可是,鼠疫本来就很难救回来,即便有小师弟和吴师傅、葛大夫这些很厉害的人在,那种所谓的败血鼠疫和肺鼠疫,也只能救回两成。如果没有他们的经验,我们连一个人都救不活。
周姑父是个挺好的人,他待我也挺好,从来没有因为我有异族的血统而歧视过我。周姑父死了,我很伤心,可我也无能为力,那人是安王的亲戚,我们这些庶民,看见他们只有行礼的份,我们的贱命被他们杀了,也就杀了,哪里会有人在乎,更不要说讨回公道。我没想到小师弟会那么生气,我也没想到,平王竟会那么好说话,我按小师弟的意思,骗平王说安王营中疫情有变,请他过去商讨,也请了贺琢将军。然后这两尊大神当时还在跟一群将军、军师什么的商讨事情,就这么被请动了,可能确实是鼠疫太过可怕吧。
小师弟在安王的军帐中大闹了一场,就差指着鼻子骂那个朱将军草菅人命。说是大闹,但我觉得小师弟说的好有道理,是啊,我们医者也是战士,我们在跟疾病做斗争,我们的命,凭什么要比士兵的命贱?
那个朱将军恼羞成怒,差点杀了小师弟,还好梁道长挡住了。那一刻,我好恨自己,恨自己没用,不会武功,也没有地位,想保护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然后我们就被平王的亲兵押着回平王军大营。路上,我告诉小师弟一定要服软,一定要跟平王求情说好话,这样处罚也许会轻点。我感觉,我们这天可能都犯了砍头的大罪。
果然,平王说我们按罪当斩,不过念在小师弟抗疫有功的份上,从轻处罚,罚二十军杖。小师弟那瘦弱的小身板,二十军杖也能打死的呀,好在平王说可以将功赎罪,日后再罚,这多少让我没那么担心了。
后来京城城破,我们进入京城,我没想到,京城的疫情比军中更重,我们仿佛进入了一座没有人气的死城。刚从军营伤兵营的地狱中走出,我们又进入另一个地狱。而且京城的病患更多,我们每天都忙得睡觉都没有时间,屎尿都要憋着,直到京城的大夫经过培训后也加入我们、宫里也送过来一批太监宫女,我们的担子才轻了一点,有时间下夜班睡觉补充体力。我还发现,小师弟确实长得有点像太监,像那种面容清秀的太监。
等京城的这场战疫结束后,平王请我们进皇宫赏花。皇宫确实很漂亮、很华丽,随便一块砖抠下来,都够我们这些平民老百姓吃十年的吧。御花园的花也很漂亮,都是我没见过的品种,我想小师弟一定很喜欢,我正要拉他看其中一朵罕见的翠玉似的银丝菊,却发现小师弟正盯着一个侍卫看,看就看吧,还看得流了鼻血。我当时真的是,火冒三丈。我没想到,小师弟竟然喜欢男人。如果早知道这点,我就跟他表白了,也不用每天苦苦憋着瞒着。
结果呢,当我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的时候,小师弟竟然说,他看我都不会流鼻血,怎么可能看别的男人流鼻血,他只是秋燥而已。这是啥意思?是他不喜欢男人吗?葛大夫也说他是秋燥。我刚升起一点希望瞬间被扑灭。我多么希望,他就是喜欢男人,哪怕看别的男人流鼻血也没关系,我们天天吃住在一起,我近水楼台,总有办法让他喜欢上我,毕竟他一直都说我长得很好看,他又是个颜控。
然后平王封赏,小师弟是御医,我只是个医正,我跟小师弟的差距,还是那么远,也难怪他对我一直都是看待小孩子的态度。
不知不觉,就这样煎熬着,我们都又长大一岁,小师弟十五岁,我十六岁。年后,晋陕北部地区请求抗疫支援,我请命前去,我想挣点军功,给小师弟减点军杖,顺带也看看,我的族人还有没有活着的,那里,离我的老家敕勒川很近。小师弟想一起跟着前去,说是不放心我,这让我煎熬的心多少得到点安慰。小师弟对我真的很好,就是好像对男女之情没什么意思,我不知道他是还没开窍,还是因为身体的原因,我揣摩不透他的心思,也不敢表白,怕表白了他觉得我混蛋,就搬出去住了,这样我近水楼台的机会都没了。
我没想到,我抗疫还没结束,就被人掳了过去,还是被晋陕中部的一股势力。我跟那些人讲,要论治疗鼠疫,我不是专家,太医院的院使吴大夫才是专家,我只是太医院的一个医正,要想治疗鼠疫,得向京城请援。他们带着一帮兄弟在这种干旱少雨、无钱无粮的地方当个山大王,吃不饱穿不暖的,有什么好奔头,不如到平王手下谋个一官半职的,只要不作妖,保证他们一家妻儿老小一生温饱无忧,总好过天天脑袋别裤腰带上。再说,平王兵强炮厉,他们打得过吗?与其以后被胖揍一顿,不如现在见好就收。
那些人本就走到了穷途末路,看北部已经投降,也生了投降的念头,经我那么一说,就顺水推舟跟着我向北边平王军的人投降。我顺带还发现,他们军中有个很厉害的骨科大夫曹大夫。我想跟着曹大夫学骨科,小师弟说过,骨科就像木匠一样特好玩儿。但小师弟在京城,曹大夫在陕中,我不可能两边跑,于是我一番游说,把曹大夫忽悠得也生了去京城谋前程的想法。不过也不能说我忽悠曹大夫,他正骨很厉害,确实去大都市会更有钱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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