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夫挺奇怪,上来给梅襄把脉,那边林深与曹大夫听到动静也出来了,林深看梅襄手中的丝帕又要湿透,递给她一方棉帕。梅襄把丝帕拿下来换上棉帕。葛大夫看看梅襄舌苔,薄白苔,有点奇怪:“昨天还是个偏热的征象,今天怎么又夹上风寒了?”
吴大夫给梅襄查验一番后,也确定是风寒,,还有点血瘀,更觉奇怪。有其他大夫看过之后,再次确认是风寒。
不过不管怎么说,有是证便用是药。吴大夫给梅襄开了几副香苏散加减,葛大夫给梅襄扎了几针,鼻血暂时止住。为方便照顾,也没让梅襄回府,就在太医监值班房歇着。她今天的班,另安排人顶上。
梅襄喝了吴大夫的药,很快睡去,醒来时已经热退,恶寒、头昏也好转,鼻血明显没那么多了,肚子也咕咕的叫。梅襄看看窗外的太阳,已经中午了。
林深给梅襄端来午饭,是酸菜肉丝面,看得梅襄肚子咕咕叫得更凶了。两人就在值班房端着碗一起吃。
林深问梅襄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梅襄动动胳膊腿:“没有,除了脖子好像有点酸。”
梅襄也对自己感染风寒有点疑惑:“我昨天泡澡泡了很久吗?”昨天真的只是做了场梦吗?
林深有点吃惊:“你不知道自己泡了多久?在澡桶里睡着了?”
梅襄看林深的反应,看来昨天她真的只是做了场梦,于是点点头:“是啊,我以为我睡了很久,睡到水都凉了,可是醒来却发现水还是温的。”
林深像往常一样拿筷子敲了一下她的头:“洗个澡都能睡着,可真有你的,也不怕淹死在澡桶里。”说完又敲了她一筷子“这下好了,着凉了吧。又流鼻血又着凉,小心邪气入里。”
梅襄抱着饭碗躲林深的筷子:“好了,好了,别敲了,本来就不聪明,再敲敲傻了!”
“敲傻了我养你!”
“切,你还没我挣得多,还是我养你吧!”
二人正耍着贫嘴,吴大夫和葛大夫过来了,二人赶紧住嘴。
两个大人老远就听到他们的说话声,吴大夫打趣道:“还有力气耍嘴皮子,看来你是烧退了。”说着伸手摸摸梅襄的颈后,果然烧已退。让梅襄拿掉堵着鼻子的纸,也没有鼻血流出来,嗯,病情有好转。
下午平王叫吴大夫去,询问梅襄病情,是不是白血病。吴大夫不知道白血病是什么病,道梅襄发烧是因风寒,但流鼻血,他也解释不清,而且梅襄的脉象也怪怪的。平王让吴大夫去问梅襄,说:“他肯定知道白血病,让他讲给你听。这个病很凶险,一定要重视!”
吴大夫心中纳罕:平王咋还会看病?没听说过他懂医。但天家之事少打听,还是梅襄的病要紧,年纪轻轻的,又那么有才,已经身残,不能再这样病没了,那也太可怜了。
吴大夫回来后问梅襄什么是白血病,梅襄把葛大夫、林深都叫来,用他们能听懂的话解释一番,省得还要每个人都解释一遍。平王又不是搞医的,她觉得自己不是白血病,也想多个人支持她的观点,不然出征还怎么去?她实在不放心林深。
梅襄从病因、病理、疾病表现、分型及中医诊疗一通讲,讲得口干舌燥。哪成想吴大夫和葛大夫越听脸色越沉,林深也把梅襄揽进怀中紧紧抱住,神色悲痛。
梅襄被勒得不舒服,动动肩背,无语对他们仨道:“喂喂喂,你们别一副我快要嗝屁了的表情行吗?我觉得,我不是白血病,真的!白血病也是虚劳的一种,我有五劳六损的表现吗?没有吧!我有经常发烧吗?没有吧!发烧和流鼻血,也许分别是两个病,只是刚好凑一块儿了。去年秋季我也流鼻血了对吧,那时就没发烧,对吧?对吧?我流鼻血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造成的,比如鼻子里的血脉异常,这个是存在哦!”
听梅襄这么说,其他人想想,也觉得有道理。然后梅襄洗干净鼻子,让他们用小镜子反射阳光检查她的鼻腔,她鼻腔转弯处确实有个地方比较红,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再往里就看不到了。但这也证明不了什么。
梅襄看说服不了他们,便道,先治治看,也别管别人说是什么病,就按你们看到的来诊治。看效果可以反推诊断——这时血涂片、血常规、骨髓血检都做不了,也只能实验性治疗。
说是这么说,但也不知是平王妃那边有人多嘴,还是太医监隔墙有耳,总之才一个下午,整个太医监的人都知道,“梅襄得了白血病”,“白血病是绝症”。
众人看梅襄都带着一抹惋惜的神情,对她也特别照顾起来,尤其是林深,梅襄有点不适应:“诸位,我觉得我应该没有得绝症,真的!”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见梅襄这么说,其他人看向梅襄的眼神又添加一抹怜悯:哎,这可怜的孩子,这是没法接受这个事实吧。不过这搁谁身上,谁都不能接受的吧,哎!
梅襄受不了众人的眼神,把值班室的门一关,自己在那整理资料。冬天又快来了,鼠疫防治不能马虎,去年派往各地的大夫,不少被留在当地帮助那里做防控体系建设,今年新培训的要重新安排,派去各地指导并检查那里的防控情形。另外随军南征的大夫也要看看还需不需要调整。
散值后,众人回家吃晚饭。在杏林府,大家在吴大夫和梅襄的影响下,都没那么多讲究,吴大夫、梅襄、林深、曹大夫、小雅他们这些单身汉和葛大夫的家人都一个大桌子上吃饭。饭桌上,吴大夫问梅襄要不要休息几天,等鼻血止住再去应卯。
梅襄没意见,感冒了确实累,她也想休息一下。她那个工作,让吴大夫找人做吧,太医监现在人手多了一些,少她一个不会乱套,她还没重要到那种地步,她又不是监使。
晚上喝过药、刷过牙,梅襄去睡觉,林深已经坐床上了,见梅襄爬上另一头,问她:“梅襄,你说实话,你的病到底怎么回事?”
梅襄也不知道自己流鼻血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真的。但以我对白血病的了解,我真的觉得我没得白血病。我平时能吃能喝能睡的样子,哪里像得绝症的人?”我应该没那么倒霉的吧。
林深听完却是被子一掀,长腿一迈,拎着枕头到梅襄这头:“往里挪挪。”说完贴着梅襄坐在了靠外的位置。
梅襄莫名其妙,边往里挪边问林深:“你干嘛?床这么大,干嘛非要挤一头?揉脚又不方便。”
林深没回她,却用双手扳过她的脸,直视着她的眼睛问:“真的?”
梅襄从没被人这样直视过,看着林深那双近在咫尺、深邃漆黑的大眼睛,紧张得心呼咚呼咚直跳:“什么真的假的?”你个臭小子说话就说话,离那么近干嘛?
“你的病情。”
“我真的不知道。”老子也想知道我为啥老是流鼻血。
林深看梅襄确实不像说谎的样子,改为双手一揽,把她抱进怀中,紧紧抱住:“这个世上,你是我最亲的亲人,也是唯一的亲人。你不能有事,知道吗?“
梅襄突然想哭,她又何尝不是,她也只有林深这么一个亲人。这六七年,除了和吴大夫外出那一年,他们吃住都在一起,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两个孤儿,报团取暖。如果林深出什么事,她也很难接受,就像之前林深被掳走,她也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
梅襄忍住眼泪,拍拍林深的背:“你也一样,你也要好好的!等平王统一天下后,我们一起过太平安康的日子。”
林深又紧了紧抱她的手:“以后有什么事,记得跟我说实话,我们两个一起面对!”
“好!”
这夜,梅襄靠着床头,给林深讲了一些她原来世界的东西,梅襄觉得,如今有必要让林深知道一些她那个世界的东西了,平王、贺琦、秦森、孙云、宋先生、吴大夫、贺琢、梁道长、刘军师……他们这些人,无论来自哪个时代,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建设一个新的家园,一个没有战争,和平、安定、富足的家园。林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她拉进来,如果她真的那么倒霉患上白血病,不在了,她希望林深能和其他人一起走下去,继续建设理想中的家园。她的世界,不只有林深。林深的世界里,也该有更多的人和事。
梅襄跟林深讲,有那么一个世界,人人平等、丰衣足食、和平富足,即便灾年,也不会饿死人,那里的小麦、水稻亩产能有1000多斤,是现在的六到十倍,有一种只喝油不吃草的机器,比牛还有力,梨起地,一台机器顶十头牛,还有机器能收割庄稼,一天可收割小麦400~500亩……
林深觉得很不可思议,真的有那么一个神奇而又美好的世界吗?
梅襄告诉林深,有,真的有,她见到过,平王、贺琦、秦森,他们也都见过。我们这个世界,也能建成那样,很多人都在为建设那样一个世界而努力。我们医者,不会搞发明,但我们可以治病,可以防控瘟疫,为国家保住更多的人口和劳动力,为给他们提供健康保障,所以我们也在为建议那样一个家园做贡献!
林深到这时终于知道,梅襄为什么和贺琦、秦森有那么多共同话题。他向往那样的世界,他也想知道更多那个世界的事情。
梅襄打个哈欠:“明天再讲,我好困啊。我还在生病呢。”梅襄是真的困了,困得眼睛已经睁不开,说完滑进被子里就睡着了。
林深方想起今天是聊梅襄的病情来着,不好意思地说了声:“抱歉!”见梅襄没反应,就着这昏暗的灯光看了看,发现梅襄是真的睡着了,遂熄灭油灯,也躺进被窝睡觉,只是想想还有那么一个美好的世界,兴奋得好一会儿才睡着。
第二天梅襄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好久没睡过懒觉的梅襄,只觉得这一觉简直睡得神清气爽,腰不酸腿不疼,手脚也不软,没有发烧,嗓子干燥也好很多,哎,还是没病的日子舒服啊!
林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的,已不见身影。梅襄看看窗外爬上三竿的太阳,知道他们肯定都去应卯了,遂起床洗漱、到厨房找吃的。
整个宅子都静悄悄的,只银杏树叶在风中沙沙低吟作响,金黄的树叶如一只只蝴蝶,飘落树下,只葛大夫住的那个院子有点动静。走近厨房,厨房也静悄悄的,梅襄没想到他们住的这个宅子,大家都去上班后是这个样子。
身后有脚步声,梅襄转过身,看到是厨娘,提着一大篮子菜和肉,想必是去买菜了。
厨娘看是梅襄,冲她笑道:“是梅大夫啊,锅里有包子和面粥,应该还温着。林大夫说你生病来了,会晚点起,我就给你放锅里了。”
梅襄打开锅盖,果然包子和面粥还都是温的,谢过厨娘,吃完早餐,温好昨天没喝完的汤药,再煮上一副新的,看着药炉子,看着院子里厨娘在那择菜,梅襄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事情可干,猛然空闲下来,还真有点不适应。
梅襄正发着呆,鼻子一热,一滴鼻血滴下来,她方想起,自己还流鼻血这事,她还以为都好了呢。
梅襄拿棉帕捂住鼻子,又想起之前弄脏林深的棉帕还没洗,还有宫女那两个丝帕,待药熬好,回到房间找出来拿到院子里洗。洗了半天也没洗干净,还是有少量血渍。
厨娘看到跟她讲:“梅大夫,这带血的东西要早点洗,洗晚了就洗不掉了。”
厨娘为什么对洗这个有经验?梅襄想起这里的女人要自己洗月事带,那肯定有经验。说到月事,梅襄想起,自己现在已经快十六岁,月事仍未至。她不知道自己是内部系统出了问题,还是癸水迟的那种。若说癸水迟,她胸都发育了,按道理,癸水也该来了。那么,她的癸水迟迟不来,也许真的是内部系统出了问题。一心想做男人的梅襄觉得,出问题就出问题吧,不来省心,当我稀罕做月月流血的女人,我宁愿做别人眼里断子绝孙的太监,也不想做这个时代的女人好吧!
想到这些,梅襄也没再洗棉帕,问厨娘要不要。厨娘忙谢过梅襄:“谢谢梅大夫,这么好的手帕,扔了太可惜,给我当擦桌布正好。”
这晚,众人回来,见梅襄风寒已去,鼻血也少很多,都稍心安,这至少说明,梅襄的病情在好转。
梅襄又在家休息一天,一天都没有鼻血,梅襄松了口气,晚上众人回来,也都松了口气。管它流鼻血的的原因是什么,反正梅襄的病情是能控制的,也意味着“他”短期内应该不会死掉。守着一个院子的大夫,大家给“他”慢慢研究、慢慢治疗呗。
不过,吴大夫有一条要求,要梅襄留在京城治病,不同意她跟平王再出征。
这可不行,只林深一个去,梅襄不放心。梅襄给贺琦去信,问贺琦要点东西,她要用自己的方法证明自己没得白血病,证明她随军出征没问题。
林深见梅落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