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过后第三天,官府来收粱税,跟着收粮大队来的,还有贺二公子,他来看番薯产量。这次贺二公子还是一身月白色衣衫,布料好像是麻,比较凉快一些。村民们把贺二公子带到番薯田,一眼望去,番薯田绿油油的,贺二公子挠挠脑袋,问众人:“这样的番薯可以采收了吗?”
众人都道还不能,番薯秧生长正旺盛着呢,至少还要等个把月。
贺二公子有点失望,耷拉着脑袋走到林大夫家,看官府的人收粮,林奶奶把院子里熟透的桃子、杏子端出来,请贺二公子吃。贺二公子看着一筐粉中泛红的桃子、黄橙橙的杏子,又立即喜笑颜开。呵,这还是个吃货。
贺二公子抱着桃杏,挽起袖子,坐在医馆内一顿猛吃:“还是北方的桃杏好吃,在南方吃的都不是这个味儿。”
林诚听到,好奇地问贺二公子:“你去过南方吗?南方是什么样子的?”
贺二公子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连忙否认:“啊?不是。你听错了。我也没去过南方,都是听别人说的。”
林诚有点失望,他还想听听外面世界的故事呢。林萱过来把林诚牵走,省得他冒犯了贵客,他们家可得罪不起。贺二公子看看正在整理药材的梅襄和林深,招招手让梅襄过来,告诉她,他托人去打听了,太医院确实有个太医前几年辞职了,那个太医有点不合群,人也怪怪的,好好的太医不做,辞职了去做游医。另外,那个太医姓吴,单名一个可,现在不知道在哪里行医。梅襄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忙托贺二公子再帮打探打探这位吴太医的消息,如果能找到,可否邀请这位太医到遂丘县行医。贺二公子一口答应。梅襄感到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防备心那么重,难得这位贺二公子没跟自己计较,还真心实意地帮自己忙。
贺二公子说完太医的事,端着小筐来到林家院子里,拿一个桃子给梅襄,继续跟梅襄分享外面的信息,南方有些地方闹水灾,沿海地区倭寇横行,抢掠不少地方,朝廷说要派官兵去绞杀,不知道派人去了没。今年北方没那么旱,可有一些地方说是赋税加重,还是有农民起义,之前一些已经起义的地方,有些被朝廷镇压,有些发展壮大已连成一片。关外胡人也不安分,频频骚扰关内,烧杀抢掠,就是一群强盗。还有,今年北方草原附近好像又有瘟疫爆发,一些村庄死至绝户......
梅襄深深地感慨,在这个小乡村,消息真是闭塞啊!如果仗不打到家门口,瘟疫不蔓延到自个儿面前,他们仍在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地种田。
贺二公子问梅襄北方的瘟疫可能是什么,怎么那么凶残。梅襄把桃子吃完,将之前二柱子那番话和鼠疫的表现与诊断又说了一遍。
贺二公子摸摸下巴:“这么说来,草原附近的瘟疫,极有可能就是鼠疫。鼠疫是欧洲那个黑死病吗?“
“是!”
“卧槽!会蔓延到中原?”
梅襄点点头。
“会死很多人?”
“明末中原因鼠疫死了上千万人。”
贺二公子一个哆嗦,手里的小筐差点掉地上,亏着他反应快,又一把捞了起来。贺二公子擦擦脑门上的冷汗,水果也不吃了:“现在这种条件,你们医生有办法治疗吗?”
梅襄将可行的防控措施又简要说了一遍。
贺二公子拍拍胸口:“哎呦我去,吓死小爷了!还有办法就好,还有办法就好!我要吃颗桃子压压惊!哎,不对呀,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到官府献策?”
“你觉得会有人信我吗?”
“也对!所以你要找那个吴太医?”
“是。他医术高超,又是太医,说话肯定有人听。我这个小模样,观念又如此超前,没人会信,除了林大夫和林深,但他们影响力太小。我若冒冒然说出去,别人只会当我是疯子。”
“也不是,你看,我就没把你当疯子。”
“你跟他们一样吗?”
“也是!哎,对了,你怎么知道有个吴太医从太医院辞职了?你怎么知道他会帮你?”
“明末有个中医叫吴又可,看不惯太医院庸医弄权,从太医院辞职,做了个游历他乡的游医。他治过鼠疫,还写了一本《瘟疫论》。”
“哇,这个吴又可好厉害!所以你就撞撞运气,看看这大荣朝是不是也有这么一个人?”
“对!”
“那我要去托人打听打听,是不是有位对农业和手工业多有观察和记录的宋先生。我现在只会造炸药,其他很多东西,没有原材料,我造不出来。而原材料,我不太会找。对了,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漂白粉、双氧水、碘伏你会不会造?”
“会,就是没有仪器和材料。”
“切~~你这不和我差不多,都是那个无米做炊的巧妇!”
“切,还真是!”
“你以后说话小心点,否则小心别人把你当疯子,然后抓你去扎针。”
“这个你放心,这个贺二公子很受宠的,有贺老太太罩着,没人敢拿我怎么样。只要我不杀人放火,作奸犯科,疯疯癫癫都是小事。前段时间我做试验,一不小心没搞好,差点把房子炸了,我爹要打死我,刚打一大板,老太太便闻风声冲过来了,趴在我身上哭,说若我爹敢再打我就先打死她,还说上次我出意外就是因为我爹把我骂得太狠,这次不骂改打了,就不怕再出意外?把我爹气得差点没昏过去,但也没再打了。嗨,你可别说,那一大板子打得真疼,从小到大我就没挨过那么重的打!”
贺二公子一通话,说得梅襄心里直冒酸水。看看,看看,看看人家这运气,再看看自己,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切,老天爷你大爷的!梅襄止住上泛的酸水,道:“城西北那片地方太脏了,最近有没有好一点?”
贺二公子摸着下巴想了下:“没印象,那地方太臭,我去过一次就没再去过。”
“你回去看看,如果还是很脏,跟你爹建议收拾一下,也跟那些人做做宣传,那么脏乱,很容易滋生病菌,发生瘟疫。还有,那里的地下水应该污染了,水源也要治理下。”
“好,我记住了。你要不要跟我走?我家多养一个小厮应该没问题,保证比你在这里吃得好穿得好。你看你这身衣服,补丁摞补丁,还不如我家仆人穿的。还有你这面黄肌瘦的,多久没吃过肉了?”
“不了,但还是谢谢你。我这人不太懂规矩,也怕束缚,还是在这里自由一点。”梅襄想起曾经在酒楼打暑假工做服务员的经历,真心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那,随你吧!番薯还要多久成熟?”
“大概还有一个月。”
“那行,一个月后我再来找你。”
贺二公子一筐桃杏干掉了半筐,梅襄提醒他别再吃杏了,小心流鼻血——桃饱人,杏伤人,桃吃多了没事,杏吃多了会上火流鼻血。贺二公子悻悻地把杏子捡出来,放进梅襄手里:“那你吃吧。”
梅襄吃了四五个,加上桃子,已经半饱,剩下的装衣兜里留着给林萱、林深、林诚吃。林大家的桃杏虽然丰收,但大部分都拿去集市卖掉换油盐,自家孩子并未吃到几个,就像林大夫家的鸡蛋,都是拿去集市换粮或油盐,自家人,极少吃。今天,梅襄算是沾了贺二公子的光,一饱口福。
贺二公子看梅襄几个杏子也要留着,停止再吃,摸摸肚皮:“我也饱了,剩下的都给你了。”说完把筐递给梅襄,梅襄忙接住。
“我叫贺琦,斜玉奇,以后私下里,你可以叫我琦哥,别老叫二公子了,生分!”贺二公子拍拍梅襄的肩。
“好,琦哥!”梅襄嘴上答应得爽快,心里却道:可我还是想叫你二公子,毕竟,你这逗比的样子,真的有点二。
贺二公子在太阳将落时,跟着收粮大队去营盘集,他们今晚在那里住宿。
梅襄这边,则因为有了吴太医的消息,感觉整个人生,都有希望了起来。晚上与三个孩子分享水果时,他们三个都问梅襄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那么高兴。梅襄说因为今天有桃杏吃啊。三人:也是哦!
这晚,林奶奶做的晚饭是咸疙瘩汤,粗面粉做的,还有面筋、豆角、茄子、红薯叶子,也放了猪油,挺好吃,梅襄吃了一大碗。林大夫说今春麦子丰收,交过粮税,还有一筐半粮食,撑到秋收不成问题,以后每天都可以吃一顿饱饭了,众人听到都开心不已。
看着红薯叶子,梅襄突然想起一个事,红薯藤长到一定程度,需要翻藤或提藤,控制藤蔓旺长,不然会出现只长藤不长红薯的情况。其实就是控制红薯秧上的气根、侧根,减少养分从这二处流失。红薯秧上的气根、侧根在土壤肥沃、雨水充足时容易出现,干旱、土壤贫瘠倒是不会长。但翻藤会影响光合,提藤不大影响光合,是更科学的方法。第二天梅襄把这个种番薯的技巧告诉了林大夫,林大夫当即带人去番薯田提藤,也告诉其他村民,村民又一通忙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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