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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1074年新冬伊始
“罪臣赵矻,假冠罪名,牵连多人入狱,拉帮结派,扰乱朝纲,现削去其杤王身份,贬为庶民,即日流放,钦此——!”
仅仅数日,朝堂之上犹如变天。
我以莫须有的罪名入狱之时,百口难辩,预知自己深入泥潭,挣扎不得。
但不过数日,我便又被保释出狱,顺利似有贵人暗中相助一般。心中不免叹那苍天有眼,善恶有道。
不日,此次幕后黑手赵矻的罪名很快落了实,连同那些党羽一同被判刑,或诛杀,或流放。我在迁谪之前,保有几日留于汴京。
安顿好府中事务,我却寻不见她的人。但当我听说她已被那罪子强行纳为己妾,心中好似悬着千斤坠子,我冲入那罪臣的府邸,疯了似地寻她。
楼阁屋宇之中,我只望一眼便寻着了她,而她面对我,只身一人掩扉回屋,她并未看见我,是因为...她那双眸,竟已失明。
她仍旧不喜不悲,好似民间平常人家二八年华的小女,常年有月光萨满发梢,若是晴,自可入双溪上舴艋,若是雨,亦有四季山川为她起涟漪。
还是如我初见她那般,冰雪机敏,意气风发,不必出自诗书簪缨之家,不沾染那满朝权贵的瘴气,仅仅是睁着一双晶亮的目,青眼高歌以望吾。
我又得知她身患绝症,太医院均表示无力回天之时,顿觉晴天霹雳,身竟无法站立,不自控地想要推开那扇门,而这时,耳畔又回荡起她那日的说辞。
……
王安石那你呢。
我:小女子...仅是仰慕大人,并无他意。
……
好个并无他意。
扶上门的那双手,又靡靡垂下。
还是不要让她知晓罢,如此便好。
如此便好了。
……
翌日,我再次造访,见一御医为其把脉,决然悄然无声地入了房内。
她双眸紧闭,安详带笑,轻松释然之态,言谈依旧跟往日无异,宛如未经历过任何事情。可那眉下的伤痕好似伤在我眼上,我握拳无言。
她拉着那御医叽叽咕咕说了许多事情,什么学医秃头,什么折腾死人,什么现代的,那御医脸上又青又白,悄悄瞥我,始终不敢正眼看。
“王..王妃,别,别折煞老夫了,杤,杤王,他在边上杵着呢...”
我一愣,原是那御医是把我当成赵矻了?可也我不曾开口证实,怕她认出。
我:哦...殿下呀,您万安。
她好像一下没了兴致。
我也没有应答。
那御医又瞥了我一眼,顿感不对劲,干脆直瞪着眼睛,我也与他双目对视,他望着我目瞪口呆。
“额...这..这..”
我竖起一根食指,示意他噤声,莫再多言。又指了指门口,让他退下。他舒了口气,立马收拾离开。
她似乎也将我当成赵矻,裹起被子,蜷于床榻之上。
这里仅剩她我二人,我已经好些天,没能离她如此之近了。
只是数尺距离,却像被眼前的雨雾隔了很远,模模糊糊,甚至在一念之间,让人顿生时空阻隔之距。
远得好像,隔了千年。
也就是那日,从她的口中我才晓得,她预定自己必将不治而亡并已拟好了“遗愿”。
……
赵矻府邸早已空旷,大小仆从遣散,我买通人手,留得她那间房的丫鬟和杂手,且唤来御医为其治疗。
面对这样奇诡的症状,一众人皆摇头唏嘘,我不想放弃,不惜请来那些自己以往最厌恶的巫师神婆,听那些偏僻古怪的经咒彻夜不息,她的面容却愈加憔悴。
我:我觉都睡不了了...唉。
据那些人所言,她一入睡,便如同离魂了一般,连脉搏呼吸都虚若游丝。此刻她房中突然喧嚣一片,我知道,睡了一天一夜后,她终于苏醒过来了。
今日新雪下得浩浩荡荡,世人皆说初雪温婉,可今日此雪大有不同,天与雪地自成一色,倏忽间便忘却了自己置身何地。
“她醒了...王妃...妃...fff”
王安石她不是王妃。
我冷冷瞪了门口那通报的小厮。
“覆姑娘..她醒了。”
语毕,我推门而入。
房中喧嚣瞬间寂静,见她安坐在床上,闭目轻叹,发丝凌乱,这是一副我从未见过的忧郁模样,萋萋然拨乱人的心弦。
……
我:我想出去走走。
我:求求你了。
她带着前所未有的凄怆企求道,外头风雪正大,我虽极为不安,但也允诺了。
我抓紧她的手,她的指节的生气比那雪还要略逊一筹,握在手中像是要化了一般,最终要化成雪水一去不返。
我心中不详,握得极紧,却依然缓解不了那患得患失之感。
她扬起头,唇齿泛白,似乎想一品那新雪的滋味。我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悲,可她眉间泛喜,仿佛雪落入唇齿仍醚然留香,孩童一般乐哉。
我:殿下啊...您上次允诺我一个遗愿,
我:我差不多想好了。
她依旧将我误会成赵矻。转念又一想,或许那位“王安石”不闻不语,对她而言,才是最合适的罢。
我:是时候告诉您了。
她抿了抿唇,似在回味。
我:我知道此事不合理,
我:但务必...
我:务必请您转告给介甫大人。
听到此名,心中一怔,那猎猎寒风似乎都在此静滞。
这么多日以来,她终于提及我的名字。
我:说...
我:那日,我在书房中的说辞不算数,
我:让他...务必不要放在心上。
我:宰相肚里能撑船!
不算数。
是彼言别无他意不算数?
我握着她的手微微一松,却有暖流自手掌注入,一路晦暗退去,心中江河解冻,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我:还有...
我:请坚持他的事业,
我:后世必将永远铭记其改革的精神,还有文学之地位。
她的声音骤降。
我:我会在千年后,
我:再次与他相遇。
我不解。
人之寿命不过半百,又如何跨越千年,再次相遇?
我想开口问她缘由,但后来还是选择不语。
苍穹上,万里而来的雪,也只为一人而来,漂泊之后,沾于衣襟,但不久,又将消融于天地之间。
此时我多想让她睁眼看看我,让她知悉我就在这里,不需要千年后的再遇,不需要她潦草拟此遗愿,仿佛即将就此告别。
我:我再也没有办法亲自开口了。
我:替我...
我:替我向他道歉。
我:对不起。
她话音落下,而我心中千里之堤一下溃败如山倒,最后的吐息好似万里而来的风沙,迷了我的眼,不自觉间,早已与她默默相顾,流得泪千行。
我愈加希冀她能睁眼看看我。
看看我吧。
我从未责怪过你,我此刻就在你的身边。
雪落得这般放荡不羁,竟在我与她头上栖息了大片,染成素色。而我怀揣私心,不愿替她掸去那头与肩上的雪,就此一刻自欺一次...
就此一刻,看着莽莽青丝成渐苍苍白发。
我捧起她的脸,轻轻落下一吻。
若是这样,算不算是相协老,白了头。
她面容微怔,欲言又止,紧闭的双目似有重生之势,如蝶破蛹而出后,竭尽所能振翅而起。我心中一阵欢喜,她若是能看见我,我便也能“看见她”。
可在那双目绽开的前一刻,于其眸中飞跃而出沙鸥翔集,白羽凌乱,与那飞雪不分你我,障人视线,又很快淡漠在那白色的天地新雪之间。
……
我:飘飘何所似,
我:天地一沙鸥。
……
原本我只想着,孤独是人海如盲,一柄乌伞走夜雨,纵轻旅亦恐孤寒。如今忽觉,该是荒原落雪,暖盏无朋,听了一宿的残阙,虽千山吾独往矣。
我与丹青两幻身,
世间流转会成尘。
汴京王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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