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尽管荒废多日，门窗处处布满灰尘，但仔细看去，那上面尽细雕着新鲜花样。

我推门进去，地上铺的竟是白玉，凿成五茎莲花的模样。陈设之物都是少女闺房所用，精雕细琢的月洞式门罩架子床，锦被上遍绣银线海棠花。

大红酸枝品字栏杆格架上摆着布老虎、鲁班锁、七巧板等各色玩赏杂件，应该是顾大人怜惜独女，从宫外送来的。

我拿起一只兔儿爷，想着待宵说过的话。丽妃明明自己还是孩子心性，又怎么会去害别人的孩子。

“不恨童心伴蜂蝶，但愁病眼厌风沙。”看来，要想办法去娴贵妃那里走一趟。我记起她那日的阴冷眼神，她是认得我的。

回到望湘楼时，小乐子正拿着一杆扫帚扫楼梯，见我来时，垂手立在一旁。

我突然抓住扫帚的长杆，咬了咬牙：“小乐子，打断我的腿。”

小乐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小乐子不知做错了什么，请贵人明示，贵人打我骂我都可以。”“小乐子，与你无关，我让你打，你打便是了。”

小乐子跪在地上不肯起来，我一赌气，从楼梯上跳了下去。

很痛吗？比起小时流浪街头受的打，比起师姐的受的苦，这不算什么吧。我被小乐子抱回床上，知瑶忙请了太医过来。

“所幸贵人只是扭伤，并未伤筋动骨。卧床静养即可。”

太医退下，我看着皇上：“烟儿……是踩空了，自己从楼梯上摔下去的。”

皇上把我揽在怀中，叹息道：“你也太不小心了……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烟儿总是到处乱跑。”

初六日，皇上走后，我唤知意来给我更衣：“今天想看看你的手艺，能不能帮我化妆成容貌普通的样子。”

知意笑道：“贵人相貌堂堂，何必打趣奴婢。”

她虽这样说着，却扶我坐到梳妆台前。

半个多时辰过去，我看着镜子中的脸：“知意，你这……不错啊，现在我可是相貌平平了呢。”

知意倒不好意思了：“把贵人盛世美颜妆成这番，是奴婢手拙。”

我从小柜中找出皇上赐给我的镶宝石碧玺花簪，放在锦盒中，仍扮作太监，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知意从后面追来搀住我：“贵人，您这是要去哪？奴婢扶贵人去。”

我摆摆手：“我一个人出去走走，不必跟来。”

我小心走到娴贵妃的玉鸾宫，这一路上倒是没人注意一个容貌普通又瘸了腿的太监。

我长舒一口气，有宫女引我进入内殿。

室内红梅色的纱幔低垂，流苏随风飘摇，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华帏凤翥香的味道。

娴贵妃懒懒地斜倚在红木嵌瘿木席面宝椅上。

我过去行礼：“贵妃娘娘，这是皇上赐给娘娘的。”

有宫女接过锦盒。

娴贵妃发话：“这位公公看着面生。”

“奴才是新提拔到御前侍奉的，还需要娘娘多多提点。”我镇定地答道。

娴贵妃打开锦盒，满脸明媚：“代本宫谢谢皇上，告诉皇上本宫兄长从边塞寄回了夜光杯，若皇上得空，来我这玉鸾宫共饮。”

我接下宫女的赏银告退后，又折返回窗下侧耳听得：“娘娘，除掉那两名戏子后，皇上这是对您回心转意了。”

刚踏出宫门，后面便是一队玉鸾宫的宫女和太监。我故意放慢脚步，跟在队伍后面。却没想到，队伍的末尾，竟是一个认得的人。

是之前师姐身边的星月。

她正搬着一摞小箱子，和旁边的小太监并排说说笑笑。

我赶紧跟在他们后面。

等宫人们依次把手中的杂物送上运出宫的马车后，他俩却没回玉鸾宫，而是在清漪池畔找了个花丛旁坐下。

我也悄悄藏在假山后面。

“终于把那只耳环扔出去了。”星月开口了，“留在手里总是感觉不踏实。”“阿允，你说我会有事吗？”她又问。

一旁的小太监拉住她的手：“月妹妹，你不要多想。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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