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默不作声地吃饭的宋明修突然夹了块肉放我碗里,那双蓝色的眼睛含笑看着我。
“你吃这个吧,我看你好像很喜欢。”
我一时非常感动,又把肉放了回去:“你多吃些吧,宋念钰说得对,我平时吃很多的不差这一点。”
古有孔融让梨,今有我林颜让肉。
感人至深感人至深。
除了宋念钰黑得掉煤渣的脸色比较煞风景以外。
宋明修又想夹菜放我碗里,一旁的宋念钰终于忍不住放下筷子,睨我们一眼,冷冰冰道:“孤吃饱了。”
他碗里的饭一粒没少。
我装作没看见,只道:“好耶,弟弟,这些菜就都是我们俩的了。”
话音刚落,宋念钰蹭的站起来,甩了下袖子,怒气冲冲地走了。
“皇兄他,是生气了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他了。”宋明修有些不安地问道。
我继续吃饭,“没事儿,你别看他这么大了,其实就一小屁孩儿,特幼稚。”
“姐……姐姐很了解皇兄吗?”他语气弱下来,越发的可怜。
我砸吧砸吧嘴,思考了一下,“还成吧,毕竟睡同一张床的嘛。”
而且现在宋念钰已经不会把我踹下床了,这狗贼还是有良心发现的时候的嘛。
他苦笑了下,“也是,你们成婚近两个月了,皇兄这么好,想必你很喜欢他吧。”
我还在埋头扒拉饭,有些莫名其妙:“我是他正妻,自然喜欢他啊。别说这么多有的没的了,你看你饭都没吃多少,万事都没有吃饭要紧,吃饭吧吃饭吧。”
说着我就不再接话,只顾着吃菜,宋明修也没再开口,我们俩沉默着扫光了桌上的饭菜,当然大部分是我吃完的。
饭后我又拉着宋明修在后院的秋千玩了一会儿,这秋千是我前几日缠着宋念钰修好的。
我坐在秋千上,宋明修在后面推我。
对面的那块大石头在我眼前忽远忽近,忽小忽大。
“宋明修,”我荡了一会儿,开口道,“你很喜欢我吗?”
虽然我与他才认识了几个时辰。
他没再推我。秋千慢慢停了下来。他走到我身侧。阳光斜斜的打在他脸上。
他其实不像我的弟弟,一点也不像。
林安的脸是病态的苍白色,在阳光下隐约可见底下青色的脉络。林安的眼睛是琥珀色的,上面永远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林安的头发松松软软,摸起来很舒服,但是在最后的几年里越发稀疏,他曾开玩笑说这是一堆枯草。
宋明修不同,他虽然皮肤白皙,但是面色红润,那是健康的象征。宋明修的眼睛是湛蓝色的,像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宋明修垂下的头发长而黑,连我都有些羡慕。
他们两个人完全不一样。
但我第一眼见到他,就想起林安,那个缠绵病榻,永远都会对我微笑的温柔的林安。
或许是因为,林安很喜欢吃绿豆糕吧。
“我们不是朋友吗?”宋明修露出人畜无害的笑。
我坐在秋千上晃动双脚,没有接他的话茬,“你应该不是第一次见到我。你也不喜欢吃绿豆糕。而且你比我大,不该叫我姐姐。”
哪有这么多巧合呢,小太监就这么凑巧地被叫走,我就这么凑巧地走进他在的偏殿,他就这么凑巧地在吃绿豆糕。
宋明修比宋念钰小三岁,比我大一岁,其实我记得。
虽然十五岁就能如此绿茶让人有些匪夷所思,但念及十四的我也仿佛有四十的心态,这也就不足为奇了。
你看宋念钰十八了还像个八岁的幼稚鬼。
宋明修默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在秋千旁边的草地上坐下。
“对不起,”他说道,“之前你和皇兄一起进宫,我就看到你了。我就是想找个人陪陪我。你是第一个没有躲着我还说我眼睛好看的人。”
不会吧不会吧?宫里的人都什么审美啊?
我晃了晃秋千,“别理他们,有些人眼明心瞎的。你的眼睛很好看,你很好看,如果你往后不这么喜欢扮柔弱的话,你会更好看,我甚至会画幅画送给你。”
当然现在这关头我只想画一幅茶树或者白莲花的图。
他讶然地转过来看我:“你不生气吗?我刚刚……好像挑拨离间了。”
“没事儿,我不生你的气,我在生宋念钰的气。”
这是我后知后觉的,做的时候没想这么多,现在冷静下来,我很清楚我在生气。
“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当然啦,你想什么时候过来玩都可以,只要别再和之前一样膈应人。”
他突然笑了起来:“你真的还蛮有意思的。还要我叫你姐姐吗?”
“那就不必了吧……”
之前忽悠他,只是因为我有些想念林安了。
但我果然还是喜欢听林安叫我姐姐。
宋明修回去后,直到我用完晚膳宋念钰也没出来,两顿饭没吃的他一直窝在书房。
为了避免半夜三更又被他拉起来进厨房做贼,我拿了饭菜去找他。
敲门。
没人应。
再敲门。
还是没人应。
我生气了,踹了门一脚,“饿死你算——”
门正好开了,我一脚踹到宋念钰的小腿上。
“饿死我算什么?”他腮帮子绷了绷,眯着眼笑道。
我把食盒提到面前,眨巴眼,“饿死太子殿下算是全国百姓的巨大损失。”
他抱胸倚在门框上,不接茬,“哟,你的好弟弟走了?”
我点点头,“走了,他四年前就走了。”
他啧一声,站直身子往屋里走。我跟着他进去,把食盒放在书案上。除了处理好的公文整齐的码在一旁,其余的东西都放的乱糟糟的,毛笔、宣纸、砚台都在它们不该在的地方,地上还散落着几个揉皱的黑乎乎的纸团。
看样子一下午都在生闷气?
宋念钰坐回椅子上,盯着食盒,似乎在等我打开。
我站在他对面,也看着食盒,一动不动。
食物的香气在我们之间肆意游走。
宋念钰终于自己动手打开了食盒。
这局我赢了。
他吃得正开心的时候,我说道:“宋念钰,我今天生气了。”
他停下来,抬头看我。
我一本正经地继续说:“我不喜欢你说我是小屁孩儿,虽然我只有十四岁,但是我早熟。”
他目光微微下移,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我:?
如果是寻常女子,这时候就应该护住胸口大喊流氓。
我不是寻常女子,于是我挺了挺平坦的胸部,严肃道:“你今天也生气了,我知道。所以你在因为什么生气,可以告诉我吗,宋念钰?”
他放下筷子,一声不吭。
一股无名火又上来了。
我深吸一口气,“你也说了,我是你的正妻,目前也还没有被你克死,所以我们现在是夫妻。我娘教过我,夫妻之间不应该有大秘密。”
多讨厌啊,你和你爹有矛盾,把我夹中间不做人,完了你俩还都给我当谜语人,死活不说是因为啥闹矛盾。
尽管人生是一笔糊涂账,但我不糊涂,我不喜欢被人耍着玩。
宋念钰盯我半晌,笑了:“夫妻?夫妻算什么?皇家有什么夫妻?”
生气了生气了,无名火压不住了。
我动手收拾他吃到一半的饭菜,边收边说:“那你休了我吧,或者你哪天再下个毒把我克死,反正我不想在这里待了,真没意思……”
宋念钰一把攥住我的手腕。
袖子与桌面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我闭上嘴,看向他骨节分明的手,再看向他的脸,见他挑眉笑道:“年纪不大,脾气不小,刚成亲那几日不还像个鹌鹑?”
我皱眉:“好脾气也是有限度的,我不喜欢在关键问题上当鹌鹑。”
他不松手,仍是笑着:“那便先放一放,你想听故事,总要先让本太子吃完饭。”
我咧嘴笑了:“妥了,您吃好喝好。这够不够吃?不够我再给您拿。”
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仿古茶话会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