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池里的王八游得自在,极浅一层细水隔绝浮世埃尘。
池边的落魄书生羡艳,张口留诗。
后来那书生扬名立万,再回池子,王八任浮在水里悠然。
书生心情大好,又留一诗,命人把池子里的王八烹了,就着桃花酒下饭。
后来那两首诗都被人刻在那王八的壳上。
来接赵风骨的还是那位鬼差,赵风骨瞪他。
“我看赵兄这次至少过得比上一世风雅。”
那王八壳上提了诗,重量不俗。
“投胎这事真不归我管。”鬼差一脸无辜, “君且再试一次罢。”
猪圈里打鼾,震起一圈泥尘。
富者不肯吃,贫者不解煮。
慢着火,少着水,柴头灶烟焰不起 。
待它自熟莫催它,火候足时它自美。
这一世赵风骨运气不能再好,成了第一头为东坡肉的研发献出自我的猪。
鬼差刚欲开口,赵风骨就阻了他的话头。
“我爹曾指望着我光宗耀祖,他算是看错人了。牲口当了两辈子,活得比做人的时候还有价值。”万物生灵是沧海一粟, 世间飘摇浮沉,匆匆一遭。
"爹走之前留给我一根布条,算是替我开了名为墨家风骨的牢门,可到头来是我自己没走出。文字轻浮文章炫技,池子圈子里趴了两世倒也沉淀下来了,所谓浮名,还不如那浅斟低吟。”
之前放不下的也都看开,现在要真说有什么遗憾的,就是自家老爹那座孤坟已经很久没打理了。鬼使笑了,道明真正来意:“我还差个提秤的助理,干的好了送你几个时辰还阳。”
赵风骨愣了下,灰暗鬼火下对方的笑容比天上的青烟还要虚浮。
“最后一世,你自己选。”
赵风骨想做一支徽墨,阁台上睡着,氬氲墨香。“还要有段桃花。”赵风骨想了想自己永世孤鸾的命数,补充道。
一身黑的鬼使满口应下。
鬼差脸上笑意更深,“你可记得,你爹在时,手底下人截过个姑娘?”
“那时先生赠你一块徽墨,价值不菲。你为了恶心他,一直琢磨着怎么贱卖了它。”
“你那时年少,爱跟你爹唱反调。偷放了那姑娘,还送她一块徽墨,让她变卖了好有个盘缠……"
赵风骨默默坐着,再没有说话。
“啧。痴儿。”
初夏时节,天气倒是不算热,也没有鸣蝉聒噪烦心。只是桃杏一类满树芳华尽落,当真是绿肥红瘦。
一女子立于书案旁,握着支徽墨, 蘸些许清水,于砚中细细研磨。
时辰久了,那墨块慢慢化开,散着清淡的香。女子挑一支狼毫,蘸墨伏案,于宣纸上勾画。
墨尽了便研,墨满了便画。
那些画千篇一律,尽是一个人的身影。
他站,他坐,他凭栏远眺。他回眸,似是对她的笑。
她画里的山水,在他眼里,他在她心里。“你送的徽墨,果然不同。”
“纵我画技稍逊,竟也能勾勒你的模样。”
女子一身素衣,一根檀木簪绾起青丝万千。
鬼差又道:“你这墨带了魂儿,若是心不甘情不愿,你又如何在水里化的开?”
赵风骨盯着鬼差,“不知是谁当初诺我一段桃花?还是你不懂两情相悦是何意?”
鬼差笑着,“你可见过她的画?”
赵风骨心想着,我那不是给自己添堵么,眼不见心不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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