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牛卫此时正在轮岗换班,京都城原本是羽林卫奉旨守卫,千牛卫身份尊贵,隶属于皇帝管辖,可以说是皇帝的近卫。本来不管其他的琐事,别人也无权吩咐。可宦官外戚相互勾结,皇帝不信那些外臣,只信亲自提拔的千牛卫。
京都城中的四军将领,多是带着职称的世袭罔替。他们是在朝中有官爵的将领之子,每日应名点卯,并没有什么实职。皇宫禁内风平浪静,不仅废了军营教习,连同戍卫和外面的世家子弟一样骄奢淫靡,声色犬马,连刀枪都没见过,更别提能护卫皇帝了。
胥奇是羽林军的一个蓝翎侍卫,京都城中权势煊赫大有人在,这不算什么好官,最低贱受累的活全都压在这些侍卫身上。胥奇能言善辩且八面玲珑,倒是和千牛卫中的人混得都不错。同在天子脚下,又都在京都城行走。互相照应打点,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混了个小班的位置。
淮河郡的事传到德阳帝耳中,已经是半月以后了。他正斟酌给蓟州军什么奖赏,“施弘,这淮河郡一事你怎么看?”
施弘是德阳帝身边的总管太监,出入随行皆由他服侍。他额角浸汗,却又不敢擦拭,只低声说了句,“朝廷政务,奴才不敢妄言。奴才进宫时日短,并不知道淮河郡的过往。”
德阳帝笑道,“看来此话是不真了,这天下如今都乱成这样了,还怕妄议朝政么。你却不如之前敢直言了。施弘慌忙跪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奴才不过是主子身边的一条狗,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知道你们不会撒谎,眼下政务繁多,丞相大人却将淮河郡的折子扣押,不想呈到御前。是算准了朕仰赖公卿办事,处理不了这种小事么。”“皇上息怒,丞相也是为圣上分忧,并无其他心思。”
寝殿里开了地龙,微觉闷热。德阳帝穿着寝衣披了件外袍,传出几声咳嗽声。他坐在床边佝偻着弱不禁风的身子,拿起笔在折子上勾了一下,形销骨立在寒夜的击打下更显羸弱。一张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稍显清秀,却突显病态之感。
批阅奏折通宵达旦,又是一宿无眠。
“将昨日的奏折呈上来。”施弘忙躬下身从批改的案牍中拿出淮河郡的折子,又妥帖地交给了德阳帝。
德阳帝看着朱批,看到淮河郡褚文清拒不交权,又起疫病时咳嗽不止。施弘慌忙端上茶盏,递给德阳帝。只见他右手托过茶盏,重重地扔在桌上,茶渍染在袍袖间,茶汤流淌在桌案上。茶温氤氲,茶香扑鼻。
“淮河郡褚文清抗旨不遵,私立价钱,致使淮河郡百姓怨声载道,人神共愤,留他不得。”果不其然,德阳帝的声音响彻殿宇。周菁与施弘对视一眼,面面相觑。施弘慌忙低下了头,命人将桌案上的茶汤扫净。
“抬起头来。”德阳帝不怒自威,李焕慌忙下跪,“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爱卿何罪之有?”
李焕呼吸微促,额头渗出了冷汗,“褚文清本是太常少卿,就隶属于臣的管辖。先帝在的时候,他屡犯宫规,才遭贬谪。后来他去了淮河郡做了个小官,他去朝多年,没想到竟成如此大患。”
“哦,竟是如此,爱卿与他倒有此渊源。”德阳帝目光谨慎,环顾着大殿内低头站着的人。李焕眼眶微红,几欲昏倒,颤抖着身形不再言语。
“李焕,”“臣在。”
“朕今日并不想追问褚文清为祸一事。”
李焕低头注视着德阳帝的袍角,低头啜泣,涕泗横流。周菁斜睨他一眼,“陛下容禀,秦州军率部前去,却不辞而别。杨晋是临阵脱逃,罪无可恕。如此做法让朝廷威严何在,臣请圣旨,将杨晋革职,押往京城受审。”
“臣有异议,这,褚文清为祸多年,岂是杨晋所能平的。杨晋再昏聩无能,毫无功劳,也为此事献策颇多。请陛下开恩,看在杨晋多年忠心耿耿的份上,功过相抵了吧。”吕卓不顾开罪周菁,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昭阳殿内静谧如斯,德阳帝陷入沉默中,不闻他响。“淮河郡的折子是何人扣押在此,若非天佑我朝,岂非遗祸万年。贼人有罪,意图欺君。”
“这…”众臣皆不明所以,“吕卓,你来说,”
“是,各位大人,半年前千牛卫接到密旨,淮河郡褚文清狼子野心妄图吞并淮河郡,因朝中无人能将其挟制,顾圣上命杨晋前去招抚。谁想到褚文清行事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激起民愤。羌敌未平,淮河又起。圣上只得放弃招安,力图用武力镇压。谁想到天不假年,疫病猖狂。”
“这,既如此应派大将前往,缘何选择秦州军。秦州军缺乏实战经验,对于海战一无所知。”李焕是现任兵部司农郎,淮河一处该由他调兵遣将。
“是啊,几方角逐,若是按当时之势,只怕为别人做了嫁衣呀。”
“这,正是朕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杨晋接旨何其韬神晦迹,我命令他只得智取,如有战况立即退兵。可他的折子屡次呈递,却如泥牛入海,始终不见回信。他不敢战亦不敢退,积薪厝火,险些酿成大祸。眼看着褚文清终成心腹大患。现在折子却出现在了朕的桌案上,朱批玉令,分毫不缺。怎么如今这三司权势遮天,连战场大事还敢隐瞒!”德阳帝握紧拳头,将带着朱批的折子丢在大殿之中。
“若我不查,怎会得知杨晋发往宫中数十封皆无踪迹。来人,给我查。”
自打承乾帝薨后,三司便成了摆设,满朝之中盘根错节,四卫也早已形同虚设。周菁独挑大梁,从此羽林卫便听从周菁的调遣出入行走皇宫,这也是德阳帝不信羽林卫的原因之一。德阳帝自小便体弱多病,又处理国事积劳成疾,朝中的琐事便全权交于三司打理。
可周菁仗着自己和皇后的关系,在朝中安插诸多门人子弟,致使卖官鬻爵之风死灰复燃。周菁代理处置国事,拥有朱批的权力,勾结宦官把持朝务。千牛卫再近身侍奉也只保皇帝平安,下州衙县的折子根本递不到御前。而这几年皇帝每每举荐贤才出入上书房,周氏式微,德阳帝才重拾了治国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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