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同心

赵延宸摩挲她的手，缓缓地阖上了眼。她想张开嘴说些什么，可多日被病痛折磨的嗓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伸手拨开覆在赵延宸脸上的头发，他似乎进入了梦乡，紧皱的眉头却一丝都未得放松，侧身将沈书槿搂的更紧。

“罢了，”柳星临立在夜风中，久久不能回神，他沉浸在痛苦与忧愁的纠结里，思绪被血液凝固，喉头吞吐着压抑与愤懑的酸涩滋味，但又徒增肃杀悲凉之意。他仿佛此刻是俎上之鱼，在潮湿阴翳的黑夜里，吞没了他所有的希冀，又何谈对未来的追寻。

可赵延宸却像是微热的火炉，他包裹着一个个沉甸甸的梦，在无涯的脑海中欢脱恣意。他将沈书槿带出那腥风血雨，丢掉惆怅与不安。换来的是斗酒恣肆，是草原上策马驰骋，扬鞭奔腾的潇洒淋漓。

“哎，”卫晖挣扎着起身刚要和柳星临碰面，却看见那抹白色早已被淹没在昏暗的夜色里。“真是个怪人。”

“眼下秦州军已经在西南那片林子里，不用担心再有传染的风险。对了，告诉药医，他们使用的器具一并砸碎掩埋。那些尸体，眼下既不能埋，又不能停尸在此。稍后我和将军商议一下，看看该如何是好。廖将军送小姐回乡，还没有消息。蓟州军那边让我们将士协同处理。”卫晖交待着军中的事务，撇了一眼靠在柳树下的孟雨霁。“孟先生连日奔波，把他们请到后面的帐篷里休息片刻。如今将军见好，这军中也实在余不出其他药了。”

“将军早上的药，你们可熬好了，可别误了时辰。”“早就熬好了，一直放在炉子上热着，那位寄澜府少主在，我们不便叨扰。”卫晖命人将药端了过来，轻声问道，“卑职前来送药。”

掀开帐篷的帘子，微光透过帐帘照亮了桌椅。赵延宸此刻坐在椅子上，倚着木窗。潮湿的环境都能浸出水珠，沈书槿躺在床上发出微弱的呼吸声。

“已经四更天了，过得真快。本想歇息一会，咳咳…”卫晖生着火，将药递给他。“将军这刚见好，先生又病了。我听药医说，这病早些年在淮河郡发过，先生可了解几分。”赵延宸将药一饮而尽，皱着眉头猛灌了一杯水。“柳星临把卷宗给了孟雨霁，我正命他细细查看，只是不知道卫将军对此事有何见解。说起来，你日日跟在沈将军旁边。对她的行踪你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

“将军在病前没有任何预兆，也没有过多接触过围场的人。说是和秦州军病情无异，仿佛，仿佛也有些不对劲。”

“这就是了，”赵延宸敲打着桌子，“既是和多年前的时疫如此相像，倒不如带着孟雨霁去趟秦州军驻扎之地。”“眼下将军还没醒，有些话我不妨直言。不论时疫是否可除，伐褚之事恐怕要重新斟酌。战场最忌分心，现在看来褚文清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卫晖分析着眼前的局势，赵延宸颔首。

虽说褚文清困在淮河郡，可淮河郡中他的亲信不少。淮河郡中为他奔走效命的人更不在少数，现在做的任何事在双方看来，都是无形中的站队。恐怕褚文清也没有想到，一个时疫能将起义军分崩离析。

“孟雨霁，”“属下在。”赵延宸撩开帘子，“去趟秦州军驻扎的地方，凤远遥就呆在这儿吧。”

“这次的时疫不寻常啊，”秦州杨晋看着花名册，分配着军中的侍卫搬抬病患。以往秦州军中事务他也会和沈书槿交谈一二，现在沈书槿病体未愈，卫晖全权负责沈家军的事务，二人也许久没见了。

“杨抚台，寄澜府的赵先生特带来珍贵药品，前来查看时疫情况。时疫之事，还请杨抚台知无不言，这位孟先生也通医术，正好与药医切磋一番，看看有没有根治之法。”

秦州军所发之病果真和沈书槿的病不一样，秦州军多是高热缠身，可沈书槿是呕吐不止。据卷宗记载淮河郡所发时疫与秦州军的状况如出一辙。看来是有人妄图打乱棋盘，重整淮河郡。

“少主，”侍卫骑马赶至军前，“何事？”孟雨霁牵住马，侍卫轻掀袍子跪拜道，“远遥先生说沈将军已经醒了。”赵延宸突然起身，向百米之外的帐篷奔去。

他轻声掀开帐帘，看着凤峦命人倒好了水，让沈书槿倚在靠枕上，他看着这个连日昏迷的人终于有了一点气色。凤峦将侍卫带出帐外，赵延宸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着水。

她抬手摸向赵延宸的脸颊，他用脸蹭了蹭她。“胡子许久没打理，扎的慌。”赵延宸拢了拢沈书槿的头发，她靠在他的怀里，呼吸微促。“本想多和你呆几日，寄澜府那边还有事情处理，我欠你的，等我补上。”

沈书槿怔住，微微一笑，“都是身不由己，你去忙你的事儿就好。”

“阿槿，我将我的心都剖给了你，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凤峦命人打点好赵延宸的行李，侯在帐外。“我吓到你了，无妨，若是你还想考验考验我，我也心甘情愿受着。”

凤峦和孟雨霁在帐外把门，卫晖停下脚步，“今日就走？”“凉州催了好几次了，还有好多事等着少主处理。阿晖，千万照顾好少主夫人，她体虚等我们走了，让她把药服了。”凤峦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拿出一瓶药。

“等我回来，我就在淮河郡长住，我们日日都要见。”他的唇印在沈书槿的额头，沈书槿望着他，眉目含情，雾蒙蒙眼眸里转瞬即逝的是黛山花海。“再这么望着我，”赵延宸的脸贴在她的手掌间，“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主子，时候不早了，该启程了。”

卫晖拉开帐帘，沈军将领们听令前往，她听着这几日淮河郡的事儿，心下一计那些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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