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有嘉鱼

我哥自陨后，天庭的人见我一个孤女身世可怜便没有再找我的麻烦。太白金星这个老头还算有点人情味，把我托付给了昆仑山的西王母。西王母虽然平时不苟言笑，但对我还是不错的。

我在昆仑山上重新寻了处心仪的住所，带着小斧一起生活。这几千年来，小斧时常瞒着我溜去听西王母讲道，或是去偷些蟠桃和琼浆玉露尝尝，修为倒是涨了不少，偶尔能化成人形帮我做些家务活。

闲暇的时候我还是喜欢劈柴，或者劈竹子。昆仑山上的竹子快被我劈秃了，有时候我连笋也不放过。

一天，我翘着二郎腿坐在自己劈的竹子做成的竹椅上，大口咬着小斧给我捎回来的蟠桃，眯着眼看着悬在空中的太阳。突然一道人影闪现，挡住了我的阳光。

“何人如此没有眼力劲，挡了小爷我的光？”我语气慵懒，说完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了眼睛。

只见眼前伫立着一位翩翩白衣少年郎，真真是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

“神尊可是盘古上神的妹妹？”白衣少年郎缓缓开口。其声恰似流水击石，清明婉扬；又似清泉入口，水润深沁。

“正是，阁下是？”我胡乱地抓了抓头发，又扯了扯裙摆，让整个人看起来显得不那么邋遢。

“我是天庭的司命星君南嘉，尚在实习。”少年朝我作了一揖。

这年头连司命也如此内卷了？看来天庭着实人才济济。

我也像模像样地还了一揖，“久仰久仰。”

“不知神尊该如何称呼？”

这着实把我问倒了，母亲当年只给哥哥取了名，说我一介女娃娃不需要。我在昆仑山偏居一隅这么些年，也从没有人唤过我姓名，都只是称我神尊，所以便一直没有取名的需求。

“我还尚未取名。”我尴尬地摸了把鼻子，小心翼翼地瞅了南嘉一眼。

南嘉面露惊诧之色，不过很快烟消云散，他淡然地问我：“不知神尊可有喜欢的事物？”

“劈柴！”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南嘉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可有具体的物象？譬如日月星辰？”

我摸着下巴思忖了一会，“我喜欢月亮。”因为每次看到月亮总能让我想起我哥那璀璨的双眸。

“不如唤望舒可好？望舒，月御也。”南嘉探寻的眼神望向我。

这些年我多少还是翻过一些书的，望舒是为月驾车的女神，亦有迎取光明之意，不失为一个好名字，我遂即点了点头。

“星君你的名字为何意？”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南嘉轻声笑了笑，缓缓启齿：“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

“原来星君爱吃鱼！巧了，小女子也是！”我顿时欲引南嘉为我的知己。

南嘉爽朗地笑出声。“神尊，小仙今日造访实乃有事相求。”

“称我望舒即可，星君大可直言不讳。”

南嘉顿了顿，又翩翩然道：“望舒你可曾记得令兄神陨前将他的眼泪藏于何地？”

这个问题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家兄离世前仅留下两根头发于我，我不曾记得有眼泪这一物。”我皱着眉头，细细回忆小斧此前与我的讲述，确保自己没有漏掉什么关键信息。

“不打紧，不知道我可否借令兄的头发一看？”

“自然是可的，只是我将它编成了项链戴在了脖颈上，平常小斧会化作小巧的坠饰挂于其上，不过今天他刚好溜出去玩了。”

我一边说一边取下脖子上的项链递给南嘉。

南嘉细细地观察着，突然伸出手覆在项链上面，闭上眼睛凝神施法。

“我感应到了眼泪的具体方位，不知望舒可否愿意与我同去人界一遭？”南嘉笑得清风霁月。

我已在心里乐得打滚，但面上还是要表现得含蓄婉约，“且与你去一趟。”

“是否需要与我同乘一朵云？”南嘉询问道。

“不用不用，我驭云之术尚可。”这些年来除了劈柴我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就是驭云四处寻找小斧那个野孩子了。

“既然如此，你且跟好我。”

“星君放心。”

一路上，我和南嘉两相无言，我一直试图找些什么话题，可是南嘉如冰山般的侧脸总是令我望而生畏，想问的话又吞回了肚。

不消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了人界的一座小山丘处。四周草木稀疏，荒无人烟。

我咂了咂舌，诧异地望向南嘉，“这是何地？”

“这里正是令兄眼泪所藏之处。”南嘉挥了一把袖子，这时整个山丘突然变成了透明状，然后渐渐凝聚成一滴水滴飞向了南嘉的手里。

我瞠目结舌，“这便是我兄长的眼泪？“

南嘉点了点头，随即又将眼泪飞了出去，眼泪再次化作了山丘。

“望舒，我此次来找你还有一事相求。”

“星君请说。”

“我希望你能从人界找寻到适合做一国之君的人，将他带到此处。如若他是那个真正的人主，天地会有异象诞生。”

南嘉顿了顿，“其实这也是天帝下的御旨，令你我二人一同完成使命。只是天庭事务繁杂，我无法时刻同你一道，不过我会不时下凡相助于你，若你有需要我的时候，大可……”南嘉变出一个精致的陶埙，“吹响这个陶埙，我会瞬息而至。”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下了陶埙。拍了拍胸脯，“此事交给我，星君大可放心，星君日理万机，先且回天去吧！”

南嘉笑意盎然地瞅着我，“如此那便甚好，望舒你一人在人界需注意安全。如遇危险情况务必立即与我联系，我定及时赶到。”

话音刚落，南嘉便一溜烟不见了踪影，留我一人在原地。

跑得倒是挺快，我在心里对这种行为嗤之以鼻。

孤身一人立于这荒野之中，我竟然徒生一丝落寞。我无神地望着山丘，摸了摸胸前光秃秃的项链，我突然想到了小斧，我走前给他留了个纸条，不知道他能否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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