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回府

次日，天光微亮，忆初还未醒来，伊离却已经清醒，看见靠在他身边，缩成小小一团的忆初，眉眼温和，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她身上，让她靠着树，自己起身，动作温柔，生怕惊醒了她。

忆初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但并未醒来。

伊离给自己的伤口随意包扎一番，看了看靠着树睡着的忆初，将自己身上仅有的银两放在衣服下面，以免被谁拿走。

他已经一天未见同伴，他们一定会担心的，他不能在这里呆了，必须赶紧离开，至于这个女孩子，他只能将她丢在这里，毕竟他不知她的身份，若带回去出了事是麻烦。

伊离蹲在她身边，拂了拂她的鬓发，轻言道：“抱歉，我不能带你回去，这里离王城并不远，如果你能回去，自是好事，若不然，也对不起了。”说完就悄然离开。

昨晚点燃的篝火，已经熄灭，只剩一堆灰烬。

今日一早，苏歆就出了府，如今她已经是准皇子侧妃了，自然没人敢多加管束。

苏歆一个人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小宅院，敲敲门，一个不大的僮仆探出头来，见是她，脸上带了笑容，将她迎了进来：“四小姐，你来了，殿下在里面等着你呢。”

苏歆点点头，笑道：“我知道了，那我就先进去了，你仔细守着，莫要让人发觉。”

“阿奴明白。”

苏歆进了屋子，就见九皇子姜佚背对着门，长身玉立，也是一个翩翩公子。

苏歆行礼道：“苏歆参见殿下，殿下金安。”

“起来吧。”声音优雅，却有些急躁。

苏歆直起身子，仪态万千。姜佚转过身，面容俊美，但却有丝阴柔之色。

“我已经将皇子侧妃的位置给了你，你可以说了吧。”九皇子目光如炬地看着笑容得体的苏歆。

苏歆说道：“殿下何必心急呢，苏歆知殿下所要何物，殿下放心，苏歆说能帮殿下，便一定能。只是凡事欲速则不达，如今皇上没有册立太子的心思，即便其他殿下再活跃，也做枉然，殿下应该知道棒打出头鸟这句话吧，殿下如今只需观望。”

九皇子眯着眼睛：“你是说本皇子什么也不做，就光看着吗，如果让其他皇子抢先一步，那本皇子离那个位置岂非更远，你莫不是在害本皇子？”

“苏歆哪有胆量害殿下，如今我与殿下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不为殿下，我也该为自己着想吧。只是皇上现今毕竟还是龙虎之年，身体没那么快垮下，如果殿下抢先出风头，虽然皇上记住了殿下，但至于印象好坏，就难以确定了。更何况，皇上未去，殿下便急于出头，难道皇上会不疑心殿下觊觎那九五之尊吗？若如此，只怕殿下离那位置会更远。”

“那本皇子该如何？”

苏歆静了一会，上前一步：“殿下不如这样，风头不能出，但也不能什么也不做，苏歆听闻皇后娘娘的嫡长子，七皇子姜璃被皇上派至平城任职，至今已有三年，七殿下今年不过十七岁，却把平城治理的井井有条，虽不敢说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却是治安良好。”

九皇子眼眸一闪：“你的意思是……”

苏歆笑了：“殿下，若连一城都治不好，又如何治国呢？”

九皇子突然顿悟，抚掌大笑：“不错，正是这个道理，苏歆姑娘真是聪明，本皇子不能在父皇面前露脸，却可以在政绩上让父皇刮目相看。”

“正是如此，而且，殿下莫要忘记一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此次皇上派殿下前往俞城，殿下可以一边治理俞城，一边笼络民心，若是民心在殿下身上，皇上就算再独断，也万不会不顾及民意的，不是吗？”

九皇子朝她走去，一步一步靠近她，她不动，笑问：“殿下，何意？”

“苏歆，本皇子可不认为一个庶女有如此见解，你究竟是谁？”

“那么，殿下以为苏歆是谁？”

九皇子唇角微弯，目光直视她，说道：“我让人打听过你，从前的苏歆养在生母云氏身边，性格胆小怯懦，在靖阳侯府，连低等丫鬟都能随意侮辱。可是自从去年六月那次落水，你就变了，有人找茬你不但不慌，反而让来人丢了大脸，所有害你的人最后都自作自受，没有好下场。这让我不得不疑心，你究竟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彻底，从前那个胆小怕事的苏歆又在哪里？”

苏歆笑容明艳，她本就是个美人，如今笑起来，更添一份艳丽。

“殿下，如今的苏歆是谁有什么关系呢，只要殿下知道，如今的苏歆是可以助殿下成大事的，就可以了，何必纠结其他呢，殿下说呢？”

九皇子眼里带着赞赏：“没错，我只需要你能助我成事，至于其他，我不需要在意。只是受宠的皇子那么多，为什么苏歆姑娘会选择我呢？姑娘不怕我会输吗？”

“殿下，苏歆有信心，苏歆辅佐殿下，那么殿下就一定会成功。”

九皇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苏歆，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半响，移开目光，笑道：“那么，本皇子就拭目以待了，苏歆姑娘莫要让本皇子失望，否则，下场，希望你不会经历。”

“殿下安心。”

苏歆回到府里时，与脏乱不堪，狼狈至极的忆初相撞。忆初低头请罪，苏歆温柔地扶起她，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受了惊吓，不怪你，你回去吧。”

忆初看了看她，心里对她有些好感，躬身朝她无声道谢后离开了。

苏歆问身边来迎她的心腹丫鬟绿珠：“这个女孩就是那个哑巴吗？”

绿珠低着头，恭敬说道：“是的，小姐，她叫忆初，是不久前被大公子和二公子带回来的哑巴，现在成了七小姐的丫鬟。”

“锦儿？原来是这样。”苏歆望着忆初的背影，笑得莫名。

“绿珠，七皇子还有多久回京？”

“还有一旬左右。”

“既然如此，这十天我们先不要乱动，待七皇子回京再说吧。”

绿珠有些疑惑，轻声问道：“小姐，您如今是九皇子的人了，为何会那么在意七皇子呢，奴婢总觉得，您似乎是在帮七皇子，您不是和九皇子一伙的吗？可是为什么……”

苏歆摆摆手，制止她说下去：“先回依兰院吧。”

绿珠低头：“是，小姐。”

忆初回来见了苏锦，说明了情况，苏锦也知晓她受了惊吓，并未责怪，就让她去休息了。

苏钰此时正在书房与苏钦谈话，听见忆初已经回府，沉默了一会，问一旁的苏钦：“小弟，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可是昨日被掳走的？”

苏钦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点点头，说道：“嗯，不过当时被人压下去了，除了一些有心人，其他人并未知晓此事，今日一早，又传来消息，谢小姐已经回来了，对外的说辞是徐家小姐徐徽留她在府上住了一晚。”

“可查到是谁？”

“徐止的消息说，应该是谢家九小姐谢安琪，那个杀手组织有一人与她有故。”

苏钰低眉思虑：“难道就是几年前谢安琪在蓬山小住时救的那个人吗？”

“应该是的。”

苏钰冷笑：“她倒是会物尽其用。”

“大哥，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苏钦问道。

“徐止与徐元都不是笨蛋，这种事没我们出手的必要，现在关键在于朝堂之上。靖阳侯府手中握有很大的实权，所有人都会盯着我们，我们行事一定要谨慎，切莫让人抓住把柄，另外，我还担心苏歆。”苏钰眉头微皱。

“大哥说的是四妹妹？”

苏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她的性格为何会突然改变，但她竟然与九皇子勾搭上，看来不是个安分的，她也要多加注意，我虽然已经派了暗卫监视她，但不一定能查出什么。四弟，府中之事，只靠娘一人不行，锦儿还小，虽然聪明，但阅历少，不能帮娘，钏儿是个火爆性子，钧儿又只喜习武，不管闲事，算来算去，只能靠你了。”

苏钦低头：“知道了，放心吧，大哥，我会帮娘的。”

苏钰眨了眨眼睛：“其实，你也不必这么严肃，总要给府上的人一些空闲的，否则，如何钓鱼呢？”

苏钦猛地抬头，看见苏钰眼底的狡诈，了然：“嗯，明白。”

忆初一回到自己房间，精神放松下来，倒头就睡，一直到午时过后才醒过来。

她撑起上半身，一手撑着床榻，一手扶着微晕的额头，心中疲倦不堪。

她起身下地，出了房间，外面热烈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地面通烫，毕竟是六月份的天，虽然还未及酷暑，也着实难受，但忆初对这天却是不怕的，她一向怕冷，却不惧热。

府里此时并不热闹，大家在这天大都在房间里午睡，忆初走在外面，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只除了一个人。

忆初静静地走在府里，许是夏季的缘故，她心中有些烦躁，走在树荫下，树上的枝叶遮在她头上，减少了一些烦闷。

“看来你这个小丫头很受锦儿的宠爱啊，都可以在府里随意走动了。”带着调笑自她身侧响起，忆初一愣，转眼便看见了他，那个抢走了她的玉佩的人。

他斜倚着墙壁，一双桃花眼带着调笑的意味，唇角含笑，打量着她。

见忆初看向他，他走过去，靠近她，微弯着身子，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小哑巴可否与本公子一叙？”

说完也不管她的意愿，强拉着她的手，来到一个幽静小院，关上院门，他松开了她，却是一步一步地慢慢朝她走近。

忆初一步一步后退，她不知道他的身份，也怕自己得罪了他，会给自家小姐带来麻烦。

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倒是让他笑了：“小哑巴，我有那么可怕吗？”

忆初没回答，事实上她也不会回答。

男子转了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手撑着头，歪头看着她，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我眼光再差也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的。”

忆初羞愤不已，小脸涨红，这人的嘴死贱死贱的，但即便生气，她也不敢惹她，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没人会护着她，她不能自己找麻烦，索性就低着头，一声不吭，看也不看他一眼。

男子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他自然看得出来忆初的羞怒，但她很知趣，没有正面对抗他。

“小丫头，本公子想和你做个交易如何？”男子开口了。

忆初继续低头沉默，男子拿出她的玉佩，放在桌子上，说道：“只要你帮我注意一下苏钰的情况，我就把这玉佩还给你。”

忆初抬头，不解地看着他。

“不知道二弟让忆初注意我什么，可否告知为兄。”一股清越的声音随着院门的打开传来，男子的表情变得阴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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