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扶光身中数刀被莫白救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

哪怕梦娘医术高明，却还是颇为费力。

“药......公子...药取来了”即使昏迷扶光仍旧喃喃自语。

梦娘看着她这个样子竟有些心痛，这丫头八岁进宁王府，从小和宁王一起长大。她既是宁王的贴身婢女也是宁王的影子，俗称“替死鬼”皇室子弟明争暗斗成长环境凶险异常，很多皇子未成人便奇怪离世。因此影子不仅要经历严苛的训练武艺高强而且在必要的时候是主人的第二条生命。

宁王府幽深处一僻静小阁，阵阵琴音传出一绿衣郎君正在扶琴。修长的手拨弄着琴弦，一下一下宛如雪落之飘然。

“公子，紫凝草取回来了”莫白拿出药，恭敬的放到公子面前。

琴音戛然而止，沉寂中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扶光呢？”

“不知道谁泄露了行踪，扶光遭到了光明宗的伏击身受重伤，现在梦娘正在医治”莫白与扶光一同去取神草，这神草传闻对各种毒药有着治疗的奇效，因此江湖上各大宗派都想取得。扶光花了大半个月找到紫凝草生长地，没想到被人泄露了踪迹。取草时遭到江湖上排名第二光明宗伏击夺草，扶光誓死护草身中数刀。

“哦？光明宗？看来有脏东西混进来了。”公子嘴角向上冷笑，他看着手边冷茶茶面的一粒尘埃语气说不出的森冷。

莫白低着头，不敢出声。自从跟着公子以来，他总不能直视公子的眼睛总觉得里面有说不出的力量让人恐惧。

深夜扶光悠悠转醒，漆黑的屋子里燃着一只蜡烛，烛火摇曳。模模糊糊之间扶光觉得有人立在床头，那人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强忍着痛，扶光开口问道：“谁？”

“还疼吗？”公子听到声音转过身来问她，声音依旧冰冷，只是语气软了些。

“公子？扶光，见过公子”扶光心中一惊，她没想到这么晚了公子会在屋中守着自己。这样的经历她只有有过一次，是在公子小的时候。

那时公子十五岁，她十一岁。

作为三皇子得到公子并不受宠，母妃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生下三皇子不久便无故暴毙了。巧合的是三皇子出生那年又正赶上天下大旱，百姓生活得水深火热。满朝文武纷纷上书称三皇子是不祥之子，需送入道馆终身修道礼佛除除煞气，好在圣人仁厚封三皇子为宁王送进了宫外的宁王府。

在宁王府里只有顾先生对公子上心，但也对公子最严苛。

那日公子只因对一个小婢女说：“这个宁王不如不当，反正也没人真正关心我”

顾先生大发雷霆，当即把那婢女杖毙了不仅如此身为影子的扶光也被罚掌嘴五十，公子求情，顾先生却说：“你是皇子应谨言慎行，以后你犯错，她便受罚。”

那天还没罚完扶光便昏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公子便像如今这样守着她。

也是那一天，十五岁的公子变得沉默寡言了。

一连修养了半个月，那日扶光觉得身子好了许多，想着梦娘制药也应该差不多好了。

这紫凝草炼药也极其不易，即便梦娘医术高明也需耗费大量的时间。

才刚刚走进药坊，扶光就闻到了淡淡的药味，苦涩之中带着微微甜香，令人痴迷。

“梦娘，梦娘。”连叫了两声都没人回应，走进去找了一圈也没见人，只有一堆稀奇古怪的东西。自扶光认识梦娘开始就觉得她很奇怪，她所知的大夫都是男子且医治的手段都见过。相反梦娘是一个女大夫而且医治的方法都奇奇怪怪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说紫凝草对解公子体内的毒有益处，即便总觉得梦娘奇怪，但公子相信她，扶光便也信。

想着可能是送药到公子院里了，于是扶光便找了过去。这宁王府除了扶光以外便只有便了一个小奴才整日守在公子院外。

他看到扶光老远就打招呼“扶光姐姐”

“梦娘有送药过来吗？”扶光停在他面前

“在里面呢”

扶光点了点头便进去了。

院内种着一颗参天的大树，枝叶葳蕤。树下有一个凉亭，是扶光给公子搭的，公子爱在树下抚琴。夏天树下倒也凉爽只是夏季多雨，常常来不及避雨，扶光所幸便给公子修了一个凉亭。

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梦娘的声音

“公子，您身体里的毒已经不能拖了”

公子没有理会而是命莫白给贵妃送药

“把药给贵妃送去”

“公子，这药是扶光拼死给您拿回来的，您怎能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梦娘仍想劝公子，公子却说：“我说把药给贵妃！”声音不置可否带着愠怒，梦娘还想说什么却不敢再说就在梦娘即将把药递给莫白的时候，一道女声出现在门口

“不可以”扶光推门而入，神色焦急。公子的身体她再也清楚不过了，若是把这药给了贵妃，公子的毒想要解开就很难了。

梦娘和莫白看见扶光来了便退了出去，扶光是公子世上最信任的人，哪怕梦娘是公子母亲留给他的，也敌不过扶光从小和公子同吃同住，日月相伴的情谊。

公子看着一脸着急的扶光，知她不同意是为了自己，于是他微微放软了语气：“扶光，贵妃如今中毒昏迷不醒这药能救她。”

“扶光知道公子担心贵妃，但贵妃有皇上有皇宫里的太医，可是公子你只有紫凝草了”扶光望着他情绪有些激动，扯动到身上的伤扶光倒吸一口冷气。

“扶光，你莫要胡闹！”公子语气微冷，扶光看着公子他的眼睛里全是对那人的关心半点儿没有对自己病情的担忧，扶光突然有些羡慕贵妃可以得到公子这样的偏爱，这样的偏爱哪怕是她也从未得到过

“我没有胡闹，当初她抛弃了公子进了宫成为了贵妃，她如此伤公子的心而公子你却还要护着她，甚至连自己身体都不顾了”扶光声音哽咽，她不明白为什么公子还要救从前背叛过自己的人。

“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了，贵妃对我来说还有用，我只不过是利用她而已。“公子语气渐冷”扶光，你何时也变得如此儿女情长了？“

“究竟是利用还是喜欢，公子你以为扶光看不出来吗？“眼泪自扶光脸上划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公子，他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刻画在她的心里。

“好了，下去吧，我还有事。你伤还没好，也快回去好好养着“公子面无表情转过身准备离开，一抹苦笑浮上扶光的嘴角，她望着公子的背影缓缓开口：“您非救不可吗？”

“非救不可“四个字自公子口中传出。

明明心中知道答案，扶光还是问出了口。

她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黯然伤神。

皇城之中，高贵妃的鸿茹殿大大小小的太医跪了一地。岳朝皇帝李乾正坐在床边守着昏迷不醒的贵妃。

“赵长福，嘉贵妃到底中的何毒？为何这么久了还没查出来！”从昨日用了早膳起贵妃就一直昏迷不醒，一拨一拨的太医来看了都束手无策，这也不怪这些太医，这毒无色无味且毒发只是昏迷并没有其他的症状。想要查却无从查起。

赵长福跪在地上冷汗涔涔他也实在是不知道贵妃中的何毒，“臣……臣……“赵长福臣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眼看圣人就要大怒了李宏忠开口了：”圣人，依我看这些个太医常年呆在皇宫想必只会治病不会解毒当务之急是贵妃娘娘肚子里的龙胎要紧，奴才从前偶然从一个江湖术士手上得了一颗药或许可解贵妃娘娘的毒“

“太医连是何毒都未查明，你这药如何解得了？”圣人问道。

“圣人可知道紫凝草？”李宏忠见圣人神情似是不知因此继续说道：“江湖盛传紫凝草能解百毒，身重剧毒的墓派掌门人曾服用此草解了毒，而这药中就含有紫凝草，要是给贵妃娘娘服用说不定能解毒。”

“既然如此那就给贵妃服下吧，赵长福你看看这药，吾命令你必要保下贵妃娘娘的孩子”

圣人发话后，李宏忠先是将药交给了赵长福查看然后再给贵妃服下。

“如何了？”密阁里，公子端坐在椅子上慢慢品着茶，而他面前绑着一个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男子，男子被打得极狠连说话都几乎没了声音。

“公子这人嘴巴严得很，怎么都撬不开。”莫白禀报道，这人从他进宫送药就一直跟着他，后来想起公子的吩咐他便顺藤摸瓜便抓了来，想必这人就是光明宗的人，扶光这次被埋伏一定就是此人告的密。

宁王府下人不多，这人是被安插在公子的私人军队中的，此军队知道的人甚少，一直都是顾先生在处理，没想到光明宗竟然发现了这只军队，幸而光明宗的人并不知道扶光是公子身边的人，那日带着面具想必也认不出。

只是光明宗查到了这只军队想必也是留不得了。

“既然不开口，那就杀了吧，留着也没用。”公子转过头对立在身旁的扶光继续说：“想报仇吗？”

“想”扶光毫不犹豫开口，扶光自幼习武穿着打扮也都似男儿模样，为了方便她常常只用一只短箭束发。话音未落公子突然起身只一瞬间便拔下扶光头上的短箭，轻轻转动手腕箭头便直直的刺进了那人的额间，那人还来不及呜咽便归西了。

公子很少动手，但每一次动手都是一击毙命，无一例外。

没了短剑束发，扶光如墨的长发披散开来，英气之中平添了些许妩媚。

扶光有些惊讶的望着公子，心中更是升起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夜深了，长长的廊檐下一前一后走着俩人。

扶光望着公子的背影，他的一举一动都让她移不开眼，清冷之中带着贵气更是让扶光哪怕只是望着他都能随时随地痴迷，但一想起公子对贵妃的情感扶光便忍不住的心堵。

就在扶光发呆的时候，公子突然站住了脚唤了她一声“扶光”

“公子有何吩咐？”她应道。

“你自小跟在我身边，是最懂我的人，也是我最为信任之人”公子转过身看着扶光，此时的她没有束发一头长发随意的披散着，在夜风中轻轻飘扬还有几粒碎发掉在额前，公子欲伸手替她拂去额上的碎发却忍住了。

扶光愣愣的站着，像是被说中心思的小姑娘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知道公子是在说药的事，她自知自己只是公子的一个影子公子说什么便做什么，但每当看见公子为贵妃尽心尽力不顾自己的安危，她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想阻止公子让他保重自己的身体。

公子伸出手，手掌中央躺着一根碧玉的簪子样式浑厚大器。扶光认得这根簪子平日里公子也常用很是喜爱，她有些惊讶：“公子，这是？”

“弄脏了你的簪子，赔给你的”公子嘴角微微上扬，含笑看着扶光。

“一根簪子而已，公子不必……”扶光的话还没有说完，公子便上前用簪子挽上了扶光的头发。

“从前你还是一个小姑娘，如今都这么高了”公子笑说道，扶光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目光之中皆是他样子，心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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