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不知圣意难解君心2

又听李洛清讲了一遍“明君贤臣”，杨玄昭低低地笑了起来。

杨玄昭不明显的笑容和低低的笑声得有些奇怪，是李洛清几乎从未见过、听过的笑容和笑声。

“淮晏有志气，倒是朕，差点没做好伯乐，埋没了千里马。”杨玄昭仰起头来，直盯着李洛清。

“皇上……不要这么说……”李洛清被杨玄昭突然奇怪起来的态度弄得有些着急了。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杨玄昭奇怪得如此突然?

“你先退下吧。”杨玄昭冷冷道，“朕觉得你现在需要冷静一下，你看你，跟朕说话都大起嗓门儿来了。”

什么叫“自己先退下吧”?

头一次……头一次……

“臣……告退……”

李洛清赶紧快步离开了。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李洛清一点也不示弱地转身走时，杨玄昭本想起身拉住他的，可是硬生生忍住了——这是李洛清的错，又不是朕的错，凭什么朕要拉住他?让他自己想明白好了!

“皇上，皇后殿下去了内阁……”慕辰道。

“嗯……内阁?”杨玄昭有些咬牙切齿，“好啊，好。”

不认错也就算了，居然还一下子就躲那么远……

显阳宫的偏殿是装不下他了吗？

是躲得离朕近一些就难受是吗?

好啊……真好……

“皇上，恕奴多嘴，您和皇后殿下这是……”慕辰小心翼翼道。

“我们这是?你不知道?你猪脑子想不明白吗？”杨玄昭好似找到了一根绝好的出气筒。

“奴……奴不知道……奴猪脑子想不明白……”慕辰吓得赶紧跪下求饶。

杨玄昭生气时，认错加求饶是十分管用的，这是每一个服侍他的普通内侍都知道的。

“朕的弟弟，大启的亲王，有什么动作，不是先来告诉朕，而是先告诉咱们的首辅大人、相国大人，先告诉咱们的皇后殿下。”杨玄昭起身，在书房里走来走去。

“咱们的皇后殿下好啊，朕跟他说可以在朝堂后面说话，他遵旨了，的确开始说了，而且说得比朕都快，朕还来不及反应什么，他就已经开口了。”

杨玄昭还想再说：

“王元台做丞相的时候，朝中大臣有事就和他请示，除了大的不得了的事情和丞相做不了主的事情，朕什么都不知道，朕不顾朝臣反对封了咱们的皇后殿下做相国之后，大臣们有什么事都向他请示，他们敢请示，咱们的皇后殿下也就敢直接示意，除了大的不得了的事情和相国、丞相做不了主的事情，朕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好啊……真好……”

“明君贤臣，朕原来听到这四个字，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可是啊，朕却越来越觉得，君要是‘明’了，臣自然就不那么‘贤’了，臣要是‘贤’了，还要‘明君’干什么呢？”

慕辰跪在地上，听了一会儿杨玄昭的宏论，没有什么反应，也不知该怎么反应。

“殿下，您?”

吉言刚走近内阁就被吓了一跳。

他在显阳宫里到处找李洛清，也在有人住得宫殿里都找了找李洛清，结果一无所获。

找来找去，找到元妖宫最外侧的内阁，可内阁里早已没有旁人，也是黑灯瞎火的。吉言也就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找到了李洛清。

李洛清呆呆地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也不在干什么事，出了眼睛偶尔眨一眨以外一动不动，要不是他仔细看，还真的发现不了里面还有一个人。

“殿下?”

吉言小心翼翼地开口，试图让李洛清注意到他，又怕李洛清被打扰而发怒。

当然，发怒这种情绪几乎和李洛清没有缘分，况且李洛清就是发怒，也不会让人看出来，也不会牵连无辜的人……

“吉言……”李洛清动了动嘴，缓缓扭过脑袋，盯着吉言，道，“我最近可有什么逾矩之举?”

“殿下最近……啊？!”

这是什么问题?哪有人问自己有没有逾矩的?

“你快说!”

李洛清急了，他想了半天没有想明白，也许别人可以看得明白。

“要说逾矩……奴知道的……可能就是……就是……”

吉言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说啊?!”

“就是……未问皇上，就禁足了柔妃娘娘……”

“什么?”

“!”吉言有些害怕了，早知道李洛清可能会生气，早知道他就不说了……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李洛清冷笑了两声。

李洛清心道：

皇上啊……

你有话为什么不直说呢……

你我之间有什么事情是不能直说的呢？

是需要这样或那样的暗示的呢……

你不喜欢我这样，我收敛就是了……

您不喜欢臣这样，臣收敛就是了……

怪臣差一点忘了……您是君啊……

您是主干，臣是枝叶，枝叶稍微逾越自己该在的位置，就该被砍下的……

皇上啊……您对臣是多么宽容啊，宽容到允许臣几次三番逾越自己的位置……宽容到允许臣因为本就不该见光的宠爱而忘乎所以……

谢谢您的宽容，臣……马上就回到自己该在位置，不负您的宽容……

第二天开始，只要有稍微重要的奏章，李洛清都先交给杨玄昭，听杨玄昭的旨意做出决断，自己做好勤快的书记员就可以了。

有朝臣向他请示，稍微重要的事情，李洛清就转而让大臣们直接去请示杨玄昭，让大臣们直接去听杨玄昭的意思。

李洛清也再也不在朝堂后面开口说话了，即便杨玄昭曾经放话允许过。

乖乖地，再让小内侍跑来跑去，在他和杨玄昭之间传小纸条。

而且在夜里，再也不能“故作高冷”了，而要主动投怀送抱，而且要精心“打扮”，让杨玄昭看出自己十分重视……

“皇上。”

李洛清让人把显阳宫里的椅子换成长凳，以便于杨玄昭坐下的时候，自己也可以跪在凳子上，然后趴在杨玄昭身上。

“你呀……别这样压着朕了，太重了……”杨玄昭咽了咽口水，道。

“皇上，您怎么能嫌臣胖呢……”李洛清故意忸怩道，还故意拿头发丝蹭了蹭杨玄昭的脸。

杨玄昭脸上一痒，身上就有些热了……

当然，李洛清不会让杨玄昭轻易“得逞”的，杨玄昭身子骨不好，禁不起是一方面，偶尔需要“吊一吊”是另一方面……

几天下来，二人就重新回到了言无不尽的状态。

杨玄昭很高兴，这才该是他和李洛清的相处模式，从王府到皇宫，一直这样，从来没有变过，也不应该有什么变化。

李洛清却莫名有些难受，他也知道自己和杨玄昭本来就该这样相处，自己不可因为杨玄昭一时给得多而忘乎所以，可就是，总觉得有一口气喘不上来……

万寿节当日，朝堂再次被用来设宴，整个元妖宫都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各路宗室、贵族都齐聚在宴席上，反而把朝臣和阁臣的位置挤掉了。

宴席上本来没有李洛清的位置，杨玄昭却专门下旨把李洛清放在左手边第一个位置，让宴席上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当然，这突然下旨安排的位置，也是在李洛清的计划之中的。

就算杨玄昭真的不给李洛清位置，李洛清也有早就设计好的坐次安排。

这些安排，杨玄昭是不知道的，手下人听到杨玄昭给李洛清安排坐次时的手忙脚乱，也是李洛清提前安排好的。

就在几个时辰前，李洛清还让服侍自己的内侍把自己给杨玄昭的生辰礼其实有两份，一份十分昂贵的是自己精心挑的，另一份简陋的是自己亲手做的的这件事“无意中”跟杨玄昭“说漏嘴”了。

万寿节是杨玄昭的生辰，杨玄昭难免会“多喝几杯”，直喝得眼前已经不太清楚了。

李洛清也因为特殊的坐次安排而被各路宗室、贵族敬酒敬个没完，早喝得受不了了，已经快坐都坐不稳了。

杨玄昭比李洛清还要清醒一点，就对身边的内侍道：“李相国已经醉得不轻了，赶紧扶回去。”

李洛清本觉得自己率先离席十分失礼，但是实在受不了了，比起可能的丑态百出，率先离席也根本不算什么了，就主动让吉言和福音扶自己回去了。

到了显阳宫偏殿，李洛清先躺在床上睡了，还不忘对福音说：“若一会儿，皇上回来了，切记要叫我起来，我还有生辰礼要送给皇上呢。”

这药，最好在皇上不太清醒的时候用，最好是在李洛清也知道皇上不太清醒的时候用，这样就不怕他会说什么了。

高慕扶着醉酒的杨玄昭，王琪的话不停地在耳畔回想。

所幸杨玄昭已经十分不清醒了，居然允许自己离得这么近，还上手扶着他。

杨玄昭就这样迷迷糊糊进了芳黛宫，这一座自他登基以来，从来都是绕着走的宫殿。

“皇上喝一点解酒汤吧。”高慕拿起已经加了不可告人的东西的一杯长得像解酒汤的液体 ，没等杨玄昭拒绝，一把灌进杨玄昭的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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