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雨篇

迷雾消散，几人重见。

“夏沐！”冰柠抱住夏沐，夏沐回抱，脸埋在冰柠肩膀想哭。

一旁的江责却很不满，就差一刻钟就可以破解了。

一崽望着最后一缕青丝消散，看见倒在地上的妖和半跪在叶子旁边的风语。妖血流不止，因为刚刚的敌妖曲前奏的威力一股倾在这个女孩模样的妖怪上。

风语想起来了。

她握住叶子的手，就如当年叶子紧紧握住风语的手一样。

“差不多了，可以杀了它吧，它杀人无数。”江责起身，拔出剑鞘中的剑，剑在日光下闪闪发光。

一崽有些疑惑，这并不像江责会做的举动。

夏沐和冰柠的目光聚焦到叶子，默契地安静了。

风语挡在叶子面前，她刚刚差点误杀了叶子，强烈的自责悲伤使神志模糊了些。略微哽咽失往日神态：“她是叶子！她是小叶子！不可以伤害她！她没有伤人…从来都没有过！从来、从来、都没有！”

这不仅是对江责，还有先前自己。大脑很乱很乱。

十几年来可以憋住的泪水最终在这此处破防，逐渐哀求：“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救救她……都是我的错……求求你们救救她……”

“我看看，”一崽上前，摸到了叶子的妖脉稳步跳动：“她没事。植物系妖自我修复能力很强的。”话虽如此，一崽真很诧异，全盘单方面输出的九级敌妖曲不死者重伤，面前的叶子妖脉平稳的就像在梦境般。

“肆叶……？”一崽嘀咕道，这个家族真的还存在吗？

蜘蛛丝补足了叶子的所伤，叶子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修复，直到四叶草上的血迹都消失，叶子睁开了眼。

“风…语？”

热泪盈眶的风语抱上去：“叶子！”你活着真的太好了……”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风语却也只想哭。

一崽深呼一口气，望向远方的高山，治愈系法术似曾相识却从未用过吧？记忆拼不上了。

“叶子…对不起。”风语脸上写满了自责。

“没事，你是捉妖师嘛。”叶子拍着风语的背，轻松的语气仿佛刚刚什么也没有发生。

“为什么叶子还可以笑出来啊......对不起对不起......”风语想着，如果没有她，叶子或许不会有如今下场了。

甚至都忘记叶子没有风语早就会死于那场战争了。

“想开一点，我这不是好了吗？而且你还记起来了。”叶子笑着。

风语急了：“可是你刚刚怎么还能保证我是失忆了......？万一我真的是不想见到你呢？！”

叶子笑笑:“不会的。”

风语猛地看向叶子。

“因为你是风语呀。”叶子笑容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风语泣不成声：“为什么啊......”为什么这么相信她呀。

“无论如何都觉得风语不会杀我的。”叶子说。

“可是！可是......”

叶子抱住风语：“万物由心生，风语的心理被强大的‘蛊’蒙蔽了。”

风语没有说话。忽然忆起小时候对被自己刀刃下无数妖的怜悯。

她反复问自己这样做是对的吗，怜悯他们是对的吗。

长老却视她的想法为耻辱。

她的存在是为了成为骄傲，而不是被刻在耻辱架上。

这是她的父亲和她说的。

“但是风语自我真的很厉害，可以以自己的意识对抗‘蛊’。”

“那个叫‘爱’啦。”一崽道。

“无论什么时候，风语会一直这样的对吗？”叶子一下一下拍着风语的头，好像在予以安慰。

叶子逗小孩子的语气让风语破涕为笑，她向叶子投去感激的目光。

“后来呢？你离开风家后来呢？”风语擦擦眼泪，问起。

“我变了人形，跑到了这里啦。”

“可是外面有人说你杀了好多人耶？”一崽插嘴。

叶子噗嗤一笑：“什么啊，我只是吓了下他们然后他们自己跑掉了。”

冰柠擦汗：谣言真是厉害呢。

叶子转头朝向风语：“风语，你还回去吗？”

风语愣了一下，眼眸垂下：“不回去了。”

“诶？！”

“现在我想和叶子你一起呆在这里。”风语看向远处的山坡，牵起叶子的手，眉眼月牙般弯起。

叶子倒有些不好意思，转移话题：“当然好啊！可是他们不会来找你吗？”

风语哑笑，目光从漫野四叶草移向天空：“我砸了玉。”

江责像个老父亲带着一群娃，可是娃们的话题他插不上，现在终于有用武之地了：“风家每人有一块玉，根据不同人玉是不同颜色的。”风语点头不自觉地理了一下发丝。

“如果是风家的人一定要带的，这个是家族的象征，是最后的保命求助的手段。这美玉有定位功能，风家人从小到大被一定要求带着，因为是家族的象征。”

“师，师父你说过了，家族的象征。”

“是吗当我没说。如果把玉打碎那么就算是与风家断绝关系了吧。”

目众葵葵之下，风语点头：“是的。”

“风语！？你……”叶子不可思议，大惊失色。

反而当事人风语一脸淡然：“没事的，我不是第一个砸玉的人。”

“我娘的父亲，不过他在我出生前夕去世了。”

“抱歉，让你想到了伤心处……”叶子也想哭，奇了怪了。

风语笑笑，顺着叶子的背：“怎么你开始伤心了？我没事，因为从未见过他，所以也没有多么忧伤。不过，”

她停下动作：“如果他还活着，一定会是一个很不错的外公。”

风语在这悠哉住了几月，一日夜中，原本偏僻的西凌山山脚熙熙攘攘，火光映红山脚。

叶子原想一探究竟，却被风语拦下来了。风语有了猜测，不过似乎这个是不可能成立的，吧？

夏沐受委托，瞬移到离山脚不远处，看见人们的衣服上印着浩大的“风”字。

“风风风语，他们都都都是是是风风风家的吧……”夏沐本来就不行，现在一紧张更是口吃。

“怎么可能！我明明砸了玉！？” 风语一脸不置信。

叶子安慰她：“安啦风语淡定点，或许是来杀我的？”

江责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碎片：“所以，这个该不会是……”

“？！就是它，你怎么……”风语一把接过，狠狠地扔到远处。

“没用的，都是西凌山。这个是我之前在草地上捡到的，是你带过来的？”

“所以，是有人在耍小聪明吗？”一崽拾起碎片，“赶紧交给我们的夏沐啦。”

夏沐打开时空传送门，随意丢了下去，碎片会随机掉落。

风语脑袋一团浆糊，嗡嗡的耳鸣响彻脑海。

她离开风家时，月亮格外亮眼啊。她在母亲的面前砸碎了玉，玉从中间裂成不规则两半，细小碎片从边缘跳起。母亲气到发抖，手中残留些许茶的杯子摔在风语面前，已经分不清玉和杯了。父亲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抱住母亲肩膀轻拍着。

碎片，是什么时候来的？

风语忽然发觉，父亲当时淡定的出奇。

人陆陆续续来到山顶，到山顶的时候已是夜幕星河之下，一条浩浩荡荡的火光将星星的光泽夺去，人群火河的尽头是风吟和于絮柒，肉眼可见的，于絮柒消瘦了许多。

火光聚集在山的一头，江责带着一崽冰柠夏沐在另一头躲了起来。风语站在叶子前，一手挡住叶子和人群。

“小语！快回来！”风母急切的声音在山中回荡，她准备了很多说辞，她真的好想责骂她呀，可是现在面对风语，她嘴唇无声的一张一合，喉咙干涩极了，眼眶却突然发热，心里满是小语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伤生病什么的。这声音也无力，大概是知道风语不会回来吧。

风吟举起一只手示意停止，他不敢轻举妄动，小语身边不远处似乎有一个妖王？或许她正在被劫持？这个后面的四叶草妖吗——不太对，大概妖王的妖气是从后山逸出的。至于其他捉妖师没有发现的原因可能是从来没有真正遇到过妖王，但阿柒，是悲伤当头无心管辖吧。

“娘，我砸了玉，不再是风家人了。”风语满脸悲愤，记忆里的压抑历历在目。

之前巨大压力，大家对她无限的期望，那个暗淡无光的世界她刚刚出来，现在要拉她回去？凭什么？凭什么啊！她第一次对未来憧憬了，第一次啊，再也不想回到没有希望的世界了。

所以，请允许她纵容一次，就一次好吗。

叶子将风语拉到身后，对面浩浩人群有冲上来的意向，但风吟摆了摆手，只身上前：“人和妖永远都是对立的，这是自古以来的原则。”

于絮柒看向风吟，一短刹那的震惊之后满眼无奈怅然。

他不认同，他也在试图改变，但是当年——回想起过去那一番大举，而现在却要说出与当时完全对峙的话，真是可笑又可悲啊。

“她不一样。她不是恶妖。”风语盯着她的父亲，开口。

“小语……你若是这样，必会被指责与妖结盟，”搀扶着于絮柒的阿婆语调突然激动了起来：“那你有没有想过，祖上为风家打拼的声望会葬送在你的手里啊！！”

“阿弥托佛阿弥托佛……”阿婆难过到闭上眼睛，她想起她的儿子的笑容，他永远停留在了弱冠之年，“死了多少人啊……”

风语动摇了，她不知如何是好。很明显如果坚持初心是违背伦理道德的。

“那我呢。”风语只是轻声，轻到没有人听见。

一崽悄悄地对夏沐说：“已经逝去的才最能动人心魄，这是亘古亘今的奇怪现象。”

叶子无比心疼风语，风语扶住叶子的肩侧身离开，凭什么不能随心所欲呢，凭什么还要考虑其他人呢。

或许……

寂静的黑夜，血色再次滴在四叶草上，风语愣住，整个身子陷入麻木。周围人惊恐万状，于絮柒和风吟呆愣住，叶子抽回沾满血液的刀刃，轻蔑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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