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快起床快起床!”早已穿戴好的唐皖扑在还在躺在床上睡梦中的唐怀望身上。唐怀望支起身子来,睁睁还迷糊着的双眼,对唐皖含含糊糊道:“唔……起那么早,什么时辰了?”
扑面而来的却是衣物,唐怀望被扔了个猝不及防,一把抓起衣服瞪了一眼唐皖,才慢吞吞地准备穿戴。
“玩乐呵点,快去吧,钱都给你们备好了。要骑马儿和归涯去吗?”唐华笑呵呵地拍了拍唐怀望的肩,问道。
马儿和归涯不是马,是几年前唐华给两兄弟买的两头小青驴。唐怀望有个梦,就是拥有一匹马,但是以他们的家庭条件,还要置新宅子,根本买不起马,只能骑头小青驴,唐怀望直接就给自己的驴起了个名儿——“马儿”。
唐皖就相对文艺得多,为自己的小驴题名:“归涯” 。
“不要,你看我和弟弟穿得这么帅,再骑头驴,当真有失风雅。”唐怀望嘻嘻笑道。
唐皖嫌弃地轻推了他一把,唐怀望夸张地退出几步。唐皖玩笑地“哼”一声道:“你还知道风雅呢,马儿这名字怎么样也跟归涯联系不到一块去。”
“再风雅不还是驴子嘛。”
“行了,你们俩自个儿风雅去。呐,给你俩新做的玩意。”孟芸笑笑,递给两人一人一支竹笛。
竹笛修长光滑,青辉色煞是好看,小孔圆而整齐,还透出新鲜竹子的清香。
唐皖竖来横去地端详着,爱不释手:“好看诶!谢谢娘!——玉皇大帝唐怀望你干什么!”
“哔——”
唐怀望嘴下的那支竹笛,砸出一个个扭曲的音符,摧残着人们的耳细胞……
“娘,你何必呢!”
南山寺。
鹅毛般的雪花簌簌地不断往下落,织成天幕雪帘。如同柳絮一般,银一样的白,玉一样的润。雪花翩然落在唐皖的肩上,衬得他煞是活泼却不失温柔了。
唐怀望瞥见唐皖肩上那点细雪,轻轻替他掸了去。
唐皖拉着唐怀望走到东,又逛到西,这观摩一会,那瞧瞧些许,玩得不亦乐乎,却是什么也没有买到。
唐皖在一处售玉的摊子前停下来,一眼望去,就拾起一块色泽温润的玉佩,这块玉佩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刻成个祥云的图案,下边挂着青蓝色的流苏,好看的很。
唐皖颠颠玉佩,问道:“伙计,这块要多少啊?”
那伙计热情地迎上来,侃侃道:“嘿,小兄弟好眼光,这块玉啊可是和田玉,只要八两银子,看你这般年轻俊俏,收你七两银子,你看怎么样?”
唐皖心都快跳出来了,手往回缩了缩,带着少年稚气的眉皱着,应是在思索什么。
太贵了……可是唐小公子实在不好意思拉下脸问有没有廉价的,但就这般走了,岂不是更丢脸?
“你……你这儿有没有再便宜些的?”
“便宜的……有,有,您看这块和田玉。”伙计找出一块圆环玉佩,只有上边刻着祥云和边缘刻着写图案,在唐皖眼里看来,反正都是和田玉,这块也不输那七两银子的。
伙计也没有嫌弃唐皖人小钱少,仍然热情以往地介绍道:“这是店里最物美价廉的小玩意了,平时都不会给外人观看的,看小兄弟你合眼缘,便卖给你吧。”
“那……”
“啊,只要这个数, ”小贩比个“三”,“外加三百文。”
唐皖也不再犹豫了,掏出上回灯市没用完的一两多钱和这会唐华给的,一串铜币一粒碎银地往外数,小贩也丝毫不急,笑眯眯地包装这玉佩。
“谢谢伙计,您真是个大好人。”
“诶,言重言重,哈哈哈哈。”
这边的唐怀望也就多看两眼几个小玩意,买把扇子,回头就不见了唐皖,匆忙付钱,就到处找他那个调皮的弟弟。
万幸,总算在一处花丛边找到了唐皖。唐皖转头,正巧看见唐怀望。
“你跑那么快做什么?”
“哥!你看我给你买什么了!”
两人同时开口,唐皖心虚地低下头,抿着唇,紧紧攥着手里的木盒子,轻轻抠着上边刻的花纹。
话说那买玉的小贩的确是个好人,免费送给唐皖一个熏过香的木盒子放那玉。
唐怀望看唐皖有些委屈的样子,叹口气,牵住他的手,搓了搓那冰凉的肌肤。
唐皖天生体内寒气蕴藏,天一寒就手脚冰凉,更别说这出门来,手定是被冻得苍白,可在唐怀望时不时握一握,搓一搓,呼口气的呵护下,倒是红润起来了。
“万一走丢可怎么办?”
“我知道错了。”
又是异口同声,仿佛约定好似的。
“我也给你买了个小玩意儿。”
“我这么大了怎么会走丢。”
“……”
“……”
唐怀望又嬉皮笑脸了,接过唐皖手里的木盒子,又把腰带间藏的那把折扇送给他。
几乎是同步的,唐怀望打开了木盒子,唐皖展开了那把折扇。
唐怀望看着盒子里的玉佩惊呆了,直直盯着唐皖:“你买些小玩意就行了,买这东西做什么?况且你也知道我习武的,不似你们温雅,戴上磕着碰着怎么办?快还回去!”
唐皖才看着那把折扇爱不释手呢,就挨了训斥,还嘴道:“给你就是给你,废话那么多。你这把扇子,怎么也得二三两银子,我说的没错吧?”
唐皖说得的确没错,扇柄是好木,扇面也是薄锦,用着对普通家庭来说上好的墨画的竹子,且画技一看就不低,还有各种特征,唐皖才打量一会就知道价格定是不菲的。
“真是服了你了。”唐怀望垂眼,睫毛微微颤动,表面上看起来似是在责怪弟弟,但又谁都能看出来那少年喜悦的不得了——毕竟唇还勾着呢。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玉佩,又把它放入孟芸挂在他腰间的锦囊里边,系好,轻拍几下,似乎手中那块仅三两的拙质玉佩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大宝贝一般。
他拿着盒子端详一会,道:“这个盒子给娘置物正好。”
唐皖用扇尖轻碰鼻尖,斜眼瞪一眼唐怀望:“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唐怀望嘻嘻笑着,牵起唐皖的手。
“干嘛?”唐皖把手抽出来,偏头,用扇子遮住脸。
“领你去吃碗热豆腐花,那位老板的手艺可好了。”说着又向唐皖伸出手。
这回,唐皖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唐皖的手不似大户人家的大少爷肤若凝脂,却也不像山野村夫粗糙又长满了茧,是恰到好处的那种好看,不那么修长却也非粗短,不过分白嫩却也白皙,不软糯却也带着丝丝孩子气的稚嫩。最主要的倒是那淡淡的不仔细嗅都闻不出来的墨香味令人陶醉。
少年牵着少年,在荧雪映照下穿梭于人群间,说笑着在摊子前坐下。
俊俏少年郎!一个个温润如玉,玉树临风让一旁筛豆腐花的小姑娘,路过的少女都看得痴呆。
可惜的是唐怀望那份芝兰玉树在那一碗热豆花上桌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哥?”
唐皖嘴角抽了抽,望着眼前埋头狼吞虎咽的唐怀望,那一刻不想认识他。
“唔……嗯?你吃呀,还有你嘴角这是抽筋了?”
“没……没有。”
唐皖默默拾起了调羹,已经不想说话。
豆花是甜的,白花花的软豆腐混红糖水至上冒着一层薄薄的热气,在这寒冷的冬雪日里,吃这玩意最是舒坦暖心了。
周围的人声鼎沸,小食铺里头勺子筷子和陶碗碰撞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人们说说笑笑。虽吵闹,却又和谐热闹,给这原本清冷的冬天增添了一轮看不见的暖阳。
唐皖才吃了不到一半,对面的他哥哥已经“乒”的一声放下那有些缺口的陶碗。
“你待在这里不要动,我去给你买几个馒头,嘿嘿。”唐怀望搁下木盒,趁机薅了一把弟弟头上的毛,便溜没影儿了。
“喂!你是饿死鬼吗?还有不要摸我头呀啊喂会长不高的!”唐皖对着唐怀望逐渐淹没在人群中的背影胡乱瞎叫了几声,也没敢看周围惊奇的目光,低下头来继续扒豆花。
唐皖蝦鈽惮翋榿澍靨鵠鮁蕲顧䬓!
如果你有幸去到吴江府城郊南山寺第不知几十次庙会,可能会在寺内某竹林看到这般景象:两个少年,面相俊郎,身着新装,手里捧着散发着热气的香香软软的糯糯的白白的软软的非常美味的,馒头,蹲在被银雪洗涤过的竹子下,啃散发着热气的香香软软的糯糯的白白的软软的非常美味的,馒头。
唐皖咬下一口香甜的馒头含糊道:“唔……之前谁说要文雅来着?”
唐怀望蹲得腿麻了,从唐皖身侧蹭到他对面继续蹲着,笑道:“文雅哪有吃的重要。”
唐皖的脸唰的一下子红了——
唐皖小时候刚进孟芸父亲办的学堂,才五六岁年纪,不懂得规矩。他喜欢甜食,有一次上生书时偷偷在下边吃甜糕,那小嘴长得可大,旁边的小学兄见了蹙眉,问:“你这样子一点都不文雅,而且你不怕被先生发现吗?”
唐皖吧唧吧唧嘴,悄悄向小学兄道:“文雅哪有吃的重要。”
当时坐在旁边同样分心的唐怀望瞧见了憋不住,笑出声儿来,事被抖出来,于是三人都挨了罚抄。
“孩童糗事,提来有什么意思。”唐皖嘟囔。
“可你明明很在意嘛。”
唐皖瞥一眼那耍嘴皮子的唐怀望,嗔道:“闭嘴啊!”
“噗,”唐怀望吃完了馒头,把纸皮随手一扔,拍拍衣袍站起来,向唐皖伸手,把他也拉了起来。
唐怀望看着唐皖被冻红的脸,不自觉的用手捂了上去,唐皖一怔,惊奇地睁大眼睛瞪着他。
两人近在咫尺,呼出来的热息在寒雪日里缠绕在一起了。
“你……你干嘛?”
唐怀望放下了手。
他的手捂着唐皖的脸,唐皖当是舒服暖和的,可猝不及防的动作,他手的余温不留情的丝毫不留在唐皖脸上,白皙的脸颊又暴露在冷空气中,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咳,呃,啊,那庙里看起来暖和,我们进去避避寒吧,顺便祈祈福什么的,呃,对,寺庙来都来了,定少不了祈福,没错,祈福。”唐怀望眼神忽悠乱瞟,手藏到了背后。
“……噗哈哈哈哈!”
“笑什么……”
唐皖扑上了唐怀望的背,用脸蹭着唐怀望的脖颈道:“哥,背我去。”
唐怀望无奈地架起唐皖的双腿,颠了颠背上的人儿:“——好。”便向那敞开的庙门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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