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渐深了,千家万户灯火通明,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争艳斗丽,如同群星闪烁。“哧--”不知是谁家迫不及待地率先点燃了一支烟火,在天空瞬间划出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如同金花银雨。
繁星依偎着皎洁的月,编织成明亮的花边照亮了整个长夜,照亮的也不仅仅是夜,还有团圆的人们。江边一个少年抬头望着天空,空中没有一-朵云彩,有的是天蓝、紫蓝、深蓝这几种颜色混在-起而形成的水墨画。
在这幅水墨画里还有害羞的明月,只露出半个身子,但仍然明亮、仍然皎洁。如果仔细的、用心去看的话,还可看见其身上精致美丽的花纹。这些花纹有些透亮,有些较深,而有些呢,就隐隐约约了,像蒙着一层薄纱。
“渌水净素月,月明白鹭飞。”那么就差“水”了。
自然是有的,江风习习,江面在群星和明月的照耀之下波澜粼粼清凉中带着几分温暖。江对岸的高楼已点起了彩灯,好像一座耸立的明柱。高楼的灯光映在江面,随着江水的流动扭动身姿。仔细一看,江面上竟还映着一个少年的影子。
十里长街灯光辉煌,人声鼎沸。
唐怀望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江面上的荷花许愿灯。一手托腮,一手拿着树枝轻轻触碰灯底,小心翼翼向前退去,又抵着花灯的花瓣拨回来。
“哥——”唐怀望一惊,随手扔掉了手中的树枝,那细细的枯树枝的一头砸在了花灯上,使得灯稍稍往下沉了一沉,荡漾出一圈一圈的水晕。
他往后望去,果然是唐皖在挥手喊他了。
唐怀望用手臂支着腿站起来,一转身就奔向了那青衣少年。
少年月白色青衣,不如锦袍华丽,却比普通山村的男娃身上那胡服干净利落许多,衣服上的刺绣也更是巧夺天工。清爽中又有着一股年少的稚气,再看那少年的容貌,不说世无双,也能算的是如玉翩翩,丰神俊朗。
是了,这少年是唐皖。
“哥,你在那里干什么呢,家里可忙了,赶紧快回来帮忙啦!”
唐皖拽起唐怀望,往那热闹的灯市上跑,到了灯市尽头,正当他们的左边,有一处花灯铺,比别的花灯铺都要大出好些倍,人也是堵得水泄不通,再看那家的灯,一个个都精美绝伦,好看至极。
老唐家是吴江府最有名的灯铺,每逢过年过节,整条灯市,都是老唐家点亮的,那叫一个华灯璀璨,流光溢彩。众人皆知,老唐家虽只有一对夫妇和两个儿子,但那花灯的做工可是精致夺目,各有各的风格,每一种都玲珑剔透,五光十色,独具匠心。
“阿皖,阿望,你们回来了?快快,去那边点数一下那些长明灯。”一位妇人正飞速打着算盘,记着账,看见唐皖和唐怀望跑了进来,赶忙使唤。
妇人便是唐家母亲,唐孟氏孟芸。孟芸出身于一名教书的夫子,年轻时倒是很有才华,后来喜欢上了做花灯的小公子,也就是当年的唐皖父亲唐华,两家便成了亲家。
“好嘞娘!哥你快来!”唐皖在一片喧闹中大声喊道,灯火照得唐皖的原本白皙的脸红通通的,笑容也是那般灿烂。
唐怀望笑了笑,转身也加入了繁忙。
无溪国处于中原之地,中原有四个节日,也就是上元,中元,月夕及下元才会在这富饶的江南之地吴江府举行灯市。灯市很多条,但吴江府最为著名的便是南饶地段的十里长街。
要问唐家是如何做到以四人之力在每一个节日点亮十里长街,还能做到保证日常依然出售花灯,且无论走马灯,宫灯还是长明灯等等都做的如此风雅精致的,自然是由于每一天都在赶制了。
有趣的是,这唐家从不接单,只现卖,还卖得与普通花灯一般价钱。至于点亮十里长街,老唐家也只要成本人力的费用,从不挣利润。
因此,不论左邻右舍,甚至于大半个吴江府,都直呼善人。也正因如此,淳朴的百姓们常常送些萝卜青菜之类的于唐家夫妇,再加上孟老爷子开了学堂,两个孩子上学堂的费用自然也免了,唐家的生活还是比较宽裕的。
“今日的卖完啦,日后再来,啊。”孟芸招呼着人们出去。
三月的赶制,也在一夕之间抢购完毕,谁让唐家的灯做的如此精致呢?
“呀,娘!今夜挣了有二百九十二两银子啦!”唐皖才算完账,惊呼出声。
唐怀望听到这个数字,也扔下手中的扫帚,兴奋地凑过头来:“这么多!比去年的下元都多出了将近百两了!”
唐华顿了顿整理银子的手,随即流畅地关上了存钱的盒子,乐呵呵地笑道:“估计再过个两三月,我们存的钱就够买一座大宅子了!哈哈哈。”
孟芸挂上了写着“已打烊”的字牌,但并未关上门,而是任着屋里的琉璃灯辉煌的灯火光亮透到外面去,为这灯市又增添了一份光彩。
孟芸走到柜台前,戳了戳唐华的脑袋,道:“你呀,天天大宅子大宅子,就你那点小钱还大宅子呢?”
“媳妇儿……你听我说啊。”唐华揽过孟芸的肩,唐皖和唐怀望不约而同道:“咦——”随即啃了啃手中隔壁点心铺张大娘刚送的的糯米糍,嚼着糯米糍相视一笑。
唐华“啧”了一声,转头指着坐在桌前的两兄弟:“诶你们两个小兔崽子,笑什么笑?我给你们说,就那江对面,那一户人家马上就搬走了,只要四百两银子,可大了,那琉璃瓦呀,墙还不是土墙,是木头砌的,那里边还有……”
唐华边比划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一家子都其乐融融的,温馨至极。
“爹,我能和哥哥上灯市去玩吗?”
“去去去,去吧,好不容易过一次节,喏,给你们四两银子!哈哈,去玩吧!”唐华笑着把两个小小的银元宝放到唐怀望和唐皖手中。
唐皖和唐怀望如获至宝,两个人激动地在唐华脸上吧唧亲了一口,欢快地跑上了灯市。
孟芸站在望着两个孩子的背影渐渐隐去,转头向唐华微笑:“瞧你,把他们惯成什么样了,一个十四五,一个都年方二八了,还跟个七岁小儿似的蹦蹦跳跳。”
“无事啊,这不是有我们嘛!你看阿皖上次乡试又考了状元,阿望的文化也不赖,更别说武功也是日渐增长,说不定两个孩子以后还能去京城当大官呢!哈哈哈……”
“去你的吧,还当大官,”孟芸又戳了戳唐华的额头,坐下叹了一口气,望着门外繁华的光景,又道,“我啊,就希望他俩开开心心的,以后呢像我爹一样教个书什么的,再娶个好媳妇儿,给我生个大胖小子或者小丫头,平平安安的就好。”
这时的唐怀望和唐皖在灯市上撒欢奔跑,你追我赶。
少年的衣袖贯彻清风,白衣少年与青衣少年墨发飘散。
“哥你还我糖葫芦!”
“不给不给就不给!哈哈……”
不远处茶楼的一对夫妇和一个女孩,正晃着杯里的清茶,吟吟谈笑风生,举止间净是端雅,看到下面两个少年穿梭于人群间你追我赶,不禁笑了笑,对对面另一对夫妻侃侃而谈。
两人玩累了,跑到江边,坐到了那石桥栏上。晚风拂过,远处近处翩然浮于空中的长明灯微微轻移,缓缓上升。唐怀望和唐皖并坐于石栏上,衣袖衣襟被清风吹得翩翩,他们望着这江南的繁华,是那般岁月静好。
唐怀望回头,拍了拍唐皖的肩,道:“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
唐皖差点没被糖葫芦给噎死,呛了好一会,才瞪向罪魁祸首:“喂,你不要突然对我念情诗啊啊啊!”
“噗哈哈哈哈!”
“滚!”
唐怀望指了指唐皖手中的糖葫芦,对他道:“糖葫芦好吃吗?给我吃一口?”
唐皖把那一整串糖葫芦都塞进了他手里。
他接过一支穿满晶莹剔透的红果的小棒,一口咬了下去。麦芽糖稀很甜,也夹杂着山里红的淡淡的酸味以及核桃和花生米碎的脆香。
唔,像弟弟。
唐怀望一惊,自己脑中怎么会蹦出这么奇怪的想法?
“哥。”
“嗯?”
“我想学功夫!”
唐怀望闻言轻笑,微微偏了偏头,打趣道:“学什么功夫?杀鸡的功夫吗?”
唐皖白了他一眼,晃着他那两条腿。江南地区的孩子个子都不怎么高,他也才十四五年华,所以也只有七尺高。
“刚才在街上,我看见那栋茶楼顶上有个男的,飞来飞去,特别快!一眨眼就没影了!我听夫子说,那叫轻功。还有每次遇到流氓,你都能一下子把他们打到嗷嗷叫,多霸气!我也想学!”
“嗨,就你啊,还是先学好琴棋书画再说吧!”唐怀望一脚卡在石桥面上,一脚垂下,石桥建得较低,他那只脚时不时点一下江面,以至于江面荡出层层薄薄的波澜。
说来也怪,前景提过,江南的孩子个子是不如北方的孩子高的,但唐怀望是个例外,年方二八,已到了八尺高,对于江南地段的孩子来说,已经很高了。
“切,别瞧不起人。总有一天我也会拜师学武!”
唐怀望再次轻笑,把一边手搭在膝盖上,散漫道:“学武要从小练,像我七岁就拜师了,你呢?都快志学之年的人啦!”
“哼,十五也不晚好吧!你师父不也说他十九才开始学武?”
“那是人家天资聪颖!你还是灭了那心思吧!”
唐皖嘟哝道:“有必要这么打压人么……算了,我学文照样能讨个媳妇儿!”
“讨什么媳妇儿?媳妇儿又不能养你!跟我,我养你呗!”唐怀望拍拍胸膛。
唐皖跳下石栏,跳到桥面上,向岸上走去,背对着唐怀望挥挥手:“媳妇儿能给我生儿子,你能给我生儿子?”
唐怀望把吃剩的糖葫芦竹签随手一扔,也翻过了石栏来,几步追上唐皖,拍拍他的肩,凑在他耳边悄声道:“我听说,生儿子可是要……”
他特地拉长了声音,保留了后段内容,让唐皖猝不及防地懂了,一下子涨红了脸,锤了一下他的头:“滚!”
唐怀望抱头嗷叫,唐皖鄙夷地斜眼瞥了他一下,随眼神移向别处,这个人他不认识!——刚刚他那一下根本就没有用力好吗!
灯火不阑珊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