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完毕,果然也快到了入宫的时辰,楚云歌当时便一匹快马进了宫。
进宫的程序虽然繁琐,但好在楚云歌身份尊贵,倒也免去了不少麻烦。一路上楚云歌撞见了不少宫人,见楚云歌回了宫都十分惊讶,行过礼有些按捺不住的甚至都不等楚云歌走远就开始议论纷纷。好在楚云歌并不是十分在意这些,心无旁骛地往当朝太后居住的栖梧宫赶过去。
楚云歌自然是知道,她这一回来就会重回这京城争权夺利的漩涡之中,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当她在云汉城的官方驿站看到京城专用于传递皇族密信的符文,得知自己的母亲因旧疾复发而昏迷的时候,她就知道她必须回来,这副权利的枷锁,她无论是怎么都逃不开了。
毕竟......她这个长公主,恐怕是真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楚云歌原本是出云国上一任皇帝楚云景之女,按后人的说法,云景帝是一位难得的守成之君。云景帝十六岁时少年登基,在位三十余年,将出云国治理的井井有条,阖国上下国泰民安。只可惜云景帝钟情于皇后陆静姝,后宫虚设子嗣单薄,直到四十一岁才得一女,名为楚云歌。云景帝四十五岁时旧疾复发,自知大限将至,为稳固朝堂禅位于宁安亲王楚道远。云景帝病逝后,楚云歌被封为和硕长公主,其母陆静姝被尊为西宫太后。
幸而新帝楚道远为人温厚纯良,且极为宠爱楚云歌,彼时楚云歌的身份在皇宫中还算不得尴尬,直到楚云歌十五岁时,北华国进犯出云国,兵至雁回关。镇远侯在战场上为救其子分心,二人双双被俘。楚云歌的外祖父安国候曾是雁回关的戍边大将军,后在与北华国的一次交战中腿疾复发才回京修养,死前一直对此耿耿于怀。陆静姝自小与老安国候在雁回关长大不同于京城中娇娇柔柔的女子,反而时时舞刀弄枪,也曾女扮男装混入军营上阵杀敌,常有人赞其将门虎女不输乃父之风。老安国公死后雁回关似乎成了安国候府一家人的执念,陆静姝也不例外,在楚云歌小时候就常常给她讲解受兵法,更是专门请了人教楚云歌习武。受母亲感染,楚云歌亦对上阵杀敌十分向往,于是趁此战机,楚云歌请求皇上太后让自己出战。
见楚云歌十分坚持,皇上准许楚云歌随新任安国候陆景行一同出征。在雁回关,楚云歌大放异彩,先是以三百轻骑暗中潜入敌营救回了镇远侯父子,当时正值寒冬,楚云歌又提出趁夜色以浸透火油的织物埋于战场,后佯装夜袭引敌入内再点燃事先埋好的织物发动火攻,出云国果然大胜,一举拿下了北华国边境号称北华护国天险的祁远管。战时血水、火光将雪地照得如同白昼,史称焚雪之役。经此一战,楚云歌声名大噪,朝中有些云景帝一手提拔的寒门士子,借着“维护皇室嫡系血统”的名义,竟然隐隐有了立楚云歌为储君的念头。
原本楚云歌并不在意,谁知道在两个月之后的庆功宴上,自己的母亲居然中了毒......虽说是因为误食了宫女递给皇后的糕点,但楚云歌明白,权利之争她已经摆脱不得了。加上太傅不断进言,称楚云歌为先帝嫡长女,继承大统理所应当,楚云歌战功赫赫,立为储君是众望所归......楚云歌那时认为,后宫争斗是因为储君未定前朝不稳,若是自己当上了储君便可断绝后宫妃嫔的夺嫡之心,手中若有实权也好保护自己和母亲不受奸人所害,便顺势当上了储君,成为出云国,乃至当时全天下都前无古人的“皇太女”。
纵然出云国民风开发,女官议政之事也时有发生,但是女子受封储君一事实在是太过轰动,朝野上下自然也少不了反对之声,一时之间“牝鸡司晨,天下大乱”之类的论调不绝于耳。还好楚云歌还算是个称职的皇太女,在位期间各项事务也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三年过去,反对的声音小了许多。
直到北华再次来犯,派出二十万大军奇袭雾月城,楚云歌再次请战。不料此时正值春夏交接之际,雾月城瘴气弥漫蚊虫肆虐,楚云歌甫一到达雾月城便病倒了。不久后雾月城连下三日大雨,防洪堤崩溃,洪水之下出云国的部队溃不成军,接连失去雾月城和济水城两座城池。出云国被迫提出和谈,以归还祁远关为条件换回了雾月城和济水城。
雾月城一战后,原本朝野之中将要平息的关于立楚云歌为皇太女的反对之声再次盛起,楚云歌疲于庙堂之争,自请退位,恢复了原本和硕长公主的封号。之后便离京四处云游。
若不是这次太后旧疾复发不省人事,楚云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重回京城呢。
想到太后,楚云歌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栖梧院很快就到了。进了院门,两边就是一大片很茂盛的梧桐树。阳光透过碧绿的梧桐叶子星星点点地印在地上,仿佛是散落了一地的星光。
靠近宫殿的一棵梧桐树下,侍女们围在一个轮椅旁。那个轮椅上坐着的,赫然就是当朝太后陆静姝。
“母后!”楚云歌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的陆静姝,在那抑制心中的思念,立刻飞扑了过去。
楚云歌蹲在陆静姝的轮椅前,双手摸了摸陆静姝的双腿,想到原本英姿飒爽、意气风发的母亲,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甚至可能再也不能舞刀弄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笑着和她说,“不服的话,就来比划比划。”楚云歌就不禁悲从中来,眼眶也随着不争气的红了泪水一点一点地积蓄起来,楚云歌眨了眨眼睛试图不让那些泪水掉下来。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力挤出一个笑容,扬起小脸目不转睛地盯着陆静姝看,“母亲,我回来啦!”原本心中有千种万种的思念,千句万句的话想要说。话到了,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千言万语就只会成了这样短短的六个字。
“好啦好啦,我的云歌儿不哭啦,你母后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陆静姝伸出手,摸了摸楚云歌的脸蛋儿,笑着安慰道,“你之前不是老嫌我坐不住吗?现在不就好啦?再说了,又不是一直都站不起来了,太医说了,好好休整个一年半载还是有站起来的可能的。”
“母后……”楚云歌听了陆静姝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楚云歌知道这是陆静姝说来安慰她的,只是这一次病来的蹊跷,陆静姝虽然因为儿时在雁回关患了寒疾,但是回京休养后已经好了许多,往年最多也就是在隆冬时节,一年中最冷的那几天,腿脚会有些发疼。可是今年不过是中秋才过,天气还算暖和,怎么会?太医会诊了,好几次也摸不着头脑。只能往食物相克或是天气转换导致旧疾复发的方向去想了。
若真的是这样倒还好办,只怕是有些人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把主意打到她们孤儿寡母的头上来……
楚云歌一想到自己做皇太女之前那些嫔妃殷勤的样子、推不开的宴会请帖……自己的婚事被太多人盯着了,她可不喜欢这种感觉……
忽然,楚云歌发现了什么,起身走到陆静姝身后,从宫女手中接过轮椅的手柄,“我推母后四处走走,说些体己话,都不许跟着。”
话音一落,所有的宫女齐声告退,楚云歌便推了陆静姝出了栖梧宫的宫门,朝御花园的方向走去,一边嘴上还跟陆静姝说着自己小时候的趣事,“母后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一生气就喜欢往御花园跑,躲在假山后边儿或者爬到树上……”
不久,楚云歌推着陆静姝来到了御花园湖心的凉亭上,时值深秋,荷花荷叶早就没了踪影,秋风拂过湖面,绿水起波澜,仿佛美人皱眉,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楚云歌确认了四下无人,这才在陆静姝的对面坐下来,淡淡问道:“母后,我刚刚回宫怎么见宫里的人都那样面生?赵姑姑、锦姨和徐姐姐呢?怎么只剩下个夏姑姑了?”这可不是个好兆头,说不定就是被别有用心的人调走了……而且栖梧宫那样多的生人,指不定就是哪些宫里派来的细作……
“你刚走不久,你赵姑姑就跟我说上了年纪要告老还乡,我总不能不应允吧?锦儿的话……前几个月她妹妹的儿子得了急病,她在世上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我当然即刻许了她出宫,没想到过了几日她回来告诉我,她那个侄子中了风瘫痪了,她想要出宫亲自照顾,我看着她可怜,也应允了。”陆静姝伸了个懒腰,此处并无他人,她也终于不用装作端庄的样子,整个人斜倚在轮椅的扶手上,“至于徐丫头啊,她也老大不小啦,说是家里头催婚催得急,我就放她出宫嫁人啦。”
“虽然说是各有原因,但是我走不过一年多,这也太过巧合了些……”楚云歌摇摇头,她可不认为事情像陆静姝想的这样简单。
“好啦,好啦,太医院都说了,我这是旧疾复发,你的小脑袋瓜里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成天就觉得这个人要杀我,那个人要害我的。”陆静姝摆了摆手,毫不在意地说道,“太医说啦,最多半年我定能重新站起来的。”
楚云歌点了点头,面上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继续跟陆静姝谈笑风生,暗地里却下了决心一定要好好彻查一番。
她这个母后被她的父皇惯坏了,总是把人心想得过于简单,看得懂兵法上的兵以诈立,想得出制敌的不世之略,腹有兵甲却猜不透这深宫内宅诡谲多变的人心……
不过她楚云歌也不是吃素的,若是真有人将主意打到了她们母女头上,她可不会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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