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境没让颜景舟失望。
封越近来无事总爱到乐颜轩找向境,也不知他生母用了什么样的东西,又是怎么养的他,能把一个男子生得轻罗软缎一样软,抱在怀里怎么都把玩不够。
十四岁正是稚嫩尚存将褪未褪的时候,向境再能干,也是不经人事的孩子,清纯无辜,兔子般怯懦,眼睛一眨,便像生了钩子似的勾人。
封越才下早朝,来时见向境醒了趴在窗前,尚润着一双眼,湿漉漉迷蒙蒙的,也不知在看什么,被他一把捞进怀里。念着他昨日才侍寝,封越只是抱着他看书。
谁知从来不与他说话示好的向境竟主动在他怀里蹭了蹭,打断封越的思绪:“宫里都在传,说向境身有奇术,才得陛下经常召幸。陛下,这是真的吗?”
稍显粗糙的手掌从他脸上滑过,来回抚弄,似羞辱又似调情,但终究是羞辱大些:“你不妨猜猜,嗯?”
向境仰头天真一笑:“猜对了,有赏吗?”
“有。对了领赏,错了领罚。”
封越说有赏,他却又不猜了,垂下头,整个人闷进封越怀里,嗅着淡淡的龙涎香,声音都迷蒙许多,懵懂无知的,惹人心怜。
“陛下是天子,向境岂敢揣测天子圣意?陛下仁慈,连那日我不从都未曾怪罪,又怎么会罚我?向境不想猜,不如今夜,陛下多怜惜些,让向境亲自看看,到底是什么奇术?”
叠玉闻言一惊:他昨夜才被迫承宠,封越在情事上蛮横得很,不懂怜香惜玉,只顾自己快意,弄得向境回回都要养上一日才能再度侍寝。向境时常伤心难过,郁郁寡欢,怎么这么快就转了性子,连休养都不肯了,主动勾着封越来折磨他?
封越也奇,把玩他的手都停住了:“怎么,今夜不怕么?”
向境摇摇头,又点点头,解释道:“向境卑贱,却得天子宠幸,自然会怕。可若是陛下夜夜临幸,兴许有一日,就不怕了。”
他一向会说话,又忽然转了性子主动求他留下要侍寝,封越龙颜大悦,回味起向境的滋味与那酥媚入骨的幽香,当即翻身把他按在软榻上,本就宽松的衣衫很快被扯的看不出原先模样。
“夜夜不够,时时才好。”
侍从识趣地退下,总管看见一旁段回峰伪装的侍从,随手一指让他过来。
“去告诉掖庭令,皇上今日留宿乐颜轩,不必来问了。”
向境好像……并不那么怕他。
北风忽至,百草枯折。
耳畔残留着向境的声音,可那些话不再是对他说的,笑容亦非因他而绽,段回峰整个人都有些恍惚:那真的是向境吗?
看他失魂落魄,颜景舟也有些不忍,搭着他的手劝慰:“一个侍从罢了,殿下想要多少没有?他不过是生得好看些,别无所长。就算您真的看上他了,他如今已是封越的侍君。若是来日,殿下能将封越踩在脚下了,要个人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收进后院,任您如何处置也无妨,是不是?羲国与他,殿下不能拎不清啊。”
段回峰笑了:“嗯,你说的是。景舟,多谢你。”
“……殿下能分清就是最好了。”
颜景舟叹息:“陛下不理朝政,向府被封,唯有向垣能出入,李将军也被禁足,奸佞当道,忠臣空有才能无处施展,我们全指着殿下了。”
还有一年就结束了,还不知羲国会如何,段回峰怎么能出差错?
“比起这个,景舟,向城兄当真没有出过向府吗?”
颜景舟摇头:“向府周边都是皇上的禁军,我想靠近些都不行。前不久向垣出门行医,我问了两句,说城兄还是老样子。”
想是之前内乱,对他打击着实大些。
一腔热血忠心落得这般结局,若是别人,只怕已经反了。
拿下斗篷,段回峰凑在炭盆旁暖手,热气翻涌上来,才有了真实触感。
向境送他的紫竹盆栽郁郁葱葱,每每看到它,心里便有莫大的安慰,总让他觉得向境还在。
他不信。
——颜景舟说的那些话,向境在封越面前的乖巧顺从,他都不信。
若说旁人被禁足,段回峰是信的。可向城是谁?向家能走到今日,靠的难道是一腔愚忠满心蒙昧?
自内乱之时向垣传书,他便更不信向垣只是单纯出门行医——或许是,但他频繁来往于羲旸两国,必然不是为了看他。
只是段回峰不解:向城究竟有何打算,连他也不能说?
至于向境……向境从不骗人,说保护他就保护他,说活着回来就活着回来,答应陪着他,在鬼门关走了两遭也照样回来了,向境怎么会骗他?
封越是皇帝,掌生杀大权,向境不从,难不成真的要为他守节至死?
他了解向境,向境亦是最懂他的人,该明白他不会在意这种事,懂得保全自身。
……早知道就不与颜景舟立赌约了。
但是有一点颜景舟说得对,若他能将封越踩在脚下,哪怕只是收回失地,挫挫他的锐气,封越都不敢再轻看他,到时他就可以把向境要回来。封越还不至于为了一个侍君结仇。
至于之后的事,他说向境是忍辱负重,他就是忍辱负重,谁又能说什么?只要向境还爱他,他可以不在乎他与封越的过往。
他有他的责任,有他的抱负,而且他不能让向境觉得自己爱上的是一个沉溺于情爱的无能之人。
现在,段回峰彻底清醒了。
他愿意用他的抱负去换向境平安,却不能自私到用整个羲国来成全他们。
家不成家,国不成国,还谈什么儿女情长?
终有一日,他会把向境带回来。
一日晚,向境一个人躺在榻上。
封越接连临幸他,引得后宫不满,掖庭令忠于职守,上书劝诫他雨露均沾,向境晕过去的时间也愈发早。
旧伤叠新痕,唯幽香盈怀。
多方压力之下,封越只得暂时抛开向境,去了另一个宠妃处。
没有封越打扰,他总有种不真实感,好像封越其实就在某个角落,隐于黑暗,只待他卸下防备便将他吞食殆尽。
“叠玉。”
“属下在,公子有何吩咐?”
他懒懒翻个身,凑到床帐边上,看见叠玉的影子映在帘上,隐隐绰绰,孤寂寥落,向境心底升起一种奇异的宁静:“我睡不着,陪陪我。”
“好。”他随即靠过来些,“公子在想什么?”
“我不喜欢叠玉这个名字。”
床帐似是被他的气息吹动,荡开一条窄窄的缝隙,仅一瞬,又迅速合起。
“总有种以色事人的味道在里面。”
“换一个,行不行?”
虽然如今,他的确是以色事人,但仍想要自欺欺人地摆出一副清高孤洁的模样。
听得出他心情确是不佳,左右是个名字,叠玉顺着他道:“属下愚钝,还是请公子为属下赐名罢。”
谁知向境却不说话了。
叠玉等了半晌,快要以为他睡着时,帷帐里才传来闷闷的一句:“叫拂衣好不好?”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叠玉为难道:“倒不是不好……这个名字,怕是会引人生疑吧?”
他本就是向家人,莫名其妙救了段回峰,又稀里糊涂进了宫,几点相加就足以令人起疑了,如今还要给身边人取这么个名字,岂不是有意让人觉得他是为了某个理由在此忍辱负重?
“为何会生疑?”
叠玉压低了声音,郑重询问:“公子来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向境反问,“我来不来,难道是我说了算的?”
叠玉不说话了。
他才十四岁,前路光明坦荡,再未知,也不至于沦落至此,若非封越强迫,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若说不是,这个名字……
向境猜到他的心思:“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你是想说这个?”
“……”
难道不是?
叠玉迟疑:“属下愚钝,莫非不是这个意思?”
向境幽幽叹气,莫名的哀伤笼罩了叠玉:“拂衣从此去,高步蹑华嵩。我只是不想被困在一隅天地。叠玉,我太想出去看看了。”
不只是看庙会与烟花,他想看看山,看看水,看看冰冷墙壁之外是何等景色。
若说在质馆还能有出去的机会,如今四方宫墙,算是困住了他的一生。
“是属下会错意了。公子喜欢,就叫拂衣罢。”
封越到底没昏庸到段业那般,拿敌国人当自己人宠爱。
哪怕这个人是他一时兴起强召进宫来的。
“他当真这样说?”
“是,属下不敢胡言。向公子似乎不大喜欢安静。”拂衣小心观察封越的反应,估摸着他应当没有生气,试探道,“陛下不如再叫些人来一同服侍,既方便监视,向公子也不至于太闷。说不定他爱说话了,能说出些关于向家的东西?”
多安排人?
封越丢开毛笔:到底是个侍从,思虑不周。他对向境不过是贪恋身子,还没到宠爱的地步,贸然增置宫人只怕太过注目。
“去西苑挑个爱说的来,安排到乐颜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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