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冷妃一夜安睡后,次日清晨,尉迟玖渊下早朝后,领陆司马入了御书房,商讨西部旱荒问题事宜。
“宋……氏冷妃昨日提的,确是个好法子。”尉迟玖渊玉手执兼毫,沾墨,在黄金帛上挥洒自如,端的是行云流水,如走龙蛇,“陆卿,若冷妃那法子可行,朕便预其为夫人;若今后,冷妃仍能为政事积极献策,朕便允他行参政之权,让他摄政。不知陆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音落笔停,尉迟玖渊将旨展予陆司马浏览,只见后者见旨后,便不住赞叹那宋氏冷妃的才干;又细思前者一番言语,只觉话中有话。
虽说自帝子舞象(15岁)登基以来,皓月国呈现一派盛世景象,但这朝堂中,分帮结派的倒也不少。
“陛下已登基四年,将至加冠,许是要开始打击左丞相一方势力罢。”
沉吟一阵后,陆司马接过圣旨,作一揖礼道:“待夫人行议政之权后,老臣定当尽心竭力,辅佐陛下与夫人!”
“终是陆卿懂朕心思,果真是先帝留下来的忠臣。”尉迟玖渊见目的达成,便松了松神色,心下欣慰之时,亦下令让他领着旨办事,“陆卿且去将事办妥罢——切记,不可有误,亦不可伤害百姓。”
“诺。”
陆司马出了御书房后,尉迟玖渊方始批奏折,百无聊赖间,不禁提笔,挥墨,于宣纸上写下“宋亦然”三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他心上想着芸竹宫那翩翩君子,心下寻思何诗可临摹出他那身出尘气质,不曾想却将那些个诗词背串了来。
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尉迟玖渊方微微叹了口气——背串诗词这种丢脸事,还是只有自己知晓的好。
在御书房外候着的许德海(大太监)见陆司马已然走远,而房内那位陛下似是没有唤自个儿进去之意,便斗胆敲门,入了那御书房,提醒了尉迟玖渊南下巡访事宜。
“传令让各部准备罢,”尉迟玖渊将宣纸悄悄叠起,“待朕褪了朝服,即刻启程。”
许德海去办事后,御书房内又是一片寂静。将那叠起的宣纸再展开,细细摩挲着宣纸上的三个字,尉迟玖渊嘴角划过一抹淡笑,再将宣纸小心叠起,藏入怀中……
再说凤鸣宫中,妍贵妃如惯常般一身华服,坐于主座上,道了些琐碎事后,便让众妃回了。
“贵妃娘娘。”众妃稀稀落落退去,只一腹位隆起者定定立在原地,朝主座上那位微微福了福身。
见之,金妍笑问:“梅小主不回去安心养胎,怎的在本宫这儿站着?若小主在这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宫可担待不起。”“嫔妾有一事相求。”
那人对金妍一番话不予理会,只道欲搬居芸竹宫小阁,望得贵妃准许。
“迁居这事儿,本宫也做不了主。”金妍身子懒懒倚靠着椅背,一面把玩着指上护甲,一面悠悠然道,“毕竟是陛下赐居,纵是有天大的本事,本宫也只能朝上边通报一声,至于能迁与否,便是上边儿那位做定夺了。”
“原来如此……嫔妾多有叨扰,望娘娘恕罪——嫔妾这就……”
“本宫话还没说完,贵人便想走了?”
一声质问从主座传来,慑得萧贵人心头慌张,欲跪下赔罪,却因有孕而不敢有大动作,只口中道:“嫔妾失礼,还望贵妃娘娘恕罪。”
“罢了罢了,”见人软弱,金妍便些许不耐,又因人怀有龙嗣而不曾发作,只起身侧向一边,也不看人,道,“本宫只想提醒贵人,这宫中姐妹间,哪怕曾经情同手足,到最后,越是信任,输得越惨。”
待人儿退下归房后,金妍让门前侍婢去寻襄菱来,“不知进展得可还顺利”。
不多时,襄菱归了凤鸣宫,未及跪拜,便被主座上人拉了去,问芸竹宫那位新主儿状况如何。
“回贵妃娘娘,昨夜陛下去了冷妃娘娘那儿,奴婢还听他人说,在入寝前,陛下和那位娘娘相谈甚欢……”
“即是新人,便多少都得给点面子……”金妍缓缓言,“今儿陛下便南下寻访,这一去,没有十日半月是归不得的;而归后又忙于政务,怎还有时间寻思这儿女情长事?怕是回京后,便把这人儿忘得干净罢。”
后唤来一常招呼的侍婢,吩咐她给芸竹宫那位新主送新礼去,媚音懒懒,漠不关心。
“七芍药一金剪儿,聪明人应知为何意。”寻思一阵,又叮嘱那侍婢,在那礼盒上添些小刺,“女儿家手为贵,毁了那酥手,想来也够这新主担心受怕一阵子了。”
侍婢领了事离去后,金妍瞧向桌上那些个早间菜肴,却不见自个儿有甚胃口,便对身旁人道:“让人把这早膳撤了罢,再去太医那儿,要个增食开胃的药方来。”
“娘娘可是胃病又犯了?”
“本宫只是食欲不佳罢,你也不必忧心……”金妍轻摆了摆手,让下人按自己说的去办后,看向襄菱,又问,“太后那边儿,可有动作?”
襄菱福了福身,答:“回娘娘,咱安排在长乐宫的嬷嬷,被长公主……被长公主换了另些个新的丫头老婆,就连那守门嬷嬷,也换了个面生丫头。”
“这长公主好好的,怎突然把太后身边人换了个遍?”闻言,金妍心生疑惑,“可是有老婆子露了马脚,被她瞧见了什么?”
“奴婢不知……”
寻思片刻,金妍不以为意道:“换了新的,便再收买些。太后已入不惑年,谅她权力再大,也该……”
眸中狠意一闪,刚被金妍捧在手中呵护的话,已然被她捏得稀碎。
也该让儿媳,过把瘾了……
……
再说芸竹宫中宋亦然朝省后无事,便唤来矜云,又问一次后宫琐碎。
只见矜云一面收拾着小物拾,一面悠悠然道:“这宫中形势,奴婢不敢断言——只知那汝南殿宋氏萧贵人,同承华宫沈氏珍嫔情同手足,且这萧贵人已近临盆,珍嫔主子应会更关照着些。”
听闻萧贵人姓宋,宋亦然心下一颤,询问这萧贵人名甚字何。
“那宋氏萧贵人啊,名萧柔,字……奴婢不知。”
聆之,宋亦然蹙眉——长姐名萧柔,怎这贵人亦是……
虽说疑惑,宋亦然倒也清醒,只听人说着那萧贵人;而后,听人往下说着,不由得觉着稀罕来。
“说来也奇,听闻萧贵人入宫之时,身上便有着淡淡素心梅香,初夜时这淡香还让陛下有了个少有的无梦好眠——这事儿传开后,萧贵人方有了‘梅小主’一称。”
“那真倒是个稀罕女子……”宋亦然一番思索后,唤另一婢替代矜云洒扫庭院;后又让矜云带些白芍、白术和续断,去太医院捣成粉,再送去那汝南殿萧贵人处。
“另外,”宋亦然执笔,在一宣纸上挥墨一阵,待墨迹稍干后,方将宣纸轻轻叠起,存一竹筒中,递予矜云,“你且将这也送去,若人问起,说是问候便可。”
“奴婢知道了。”
见人影姗姗去,宋亦然寒眸微眯,凝着那笔墨——且静待萧贵人佳音。
不多时,冷妃方欲掩门而歇,只见一面生侍婢前来,手上还捧着一红木盒子。
“奴婢代凤鸣宫主儿前来讨个原谅,按以往礼制,有新主儿登门,上边人应赠新礼;只近来内外操劳的,倒忘了此事。”那侍婢谄媚道,将红木盒子递予宋亦然,“咱娘娘今儿身子不太利索,无法亲自送这礼,故而差奴婢来——还望冷妃娘娘不嫌,收下这小礼。”
宋亦然闻言,心下诧异,这宫竟有如此礼节,面上亲手接过红木盒子,亦恭敬谢过凤鸣宫那位有心。
“新礼……”
目送那奴婢离去后,宋亦然只觉触碰盒子的手阵阵刺痛;待放礼盒于桌上,细查手心,见划痕忽现,皮肉藏刺,以致渗血后,才知这新礼古怪。
亲手将刺一一挑尽,濯了手中红血,上药粉,再细细包了手后,宋亦然小心翼翼,开了那红木盒子。
“七朵芍药,一把金剪……”他揣摩着这新礼究竟为何意,知后不禁沉下脸来,“这贵妃端的会挑事,也端的会施压。”
另一处,汝南殿萧贵人方回了侧殿,便遇着矜云手捧些许玉瓶,朝己而来,说是送了些安胎药散,“萧小主将临盆,更应好好保着腹中胎儿”。
待身旁侍婢接下玉瓶后,矜云取出竹筒递予萧贵人,道:“娘娘说,只是问候,无需紧张。”
“那嫔妾便谢过冷妃娘娘,也有劳矜云姑姑跑一趟。”
目送人离开后,萧贵人入寝房,屏退身边侍子,方将竹筒打开——只见宣纸上行楷如铁画银钩,倒觉这字迹有些许熟悉。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来日绮窗前,寒梅着花未?”
“这……”萧贵人见诗心惊,这岂是问候,只怕更多有试探之意。
寻思一阵,忽闻人轻叩殿门,忙将那宣纸藏于宽袖中。
原是那容昭仪差人看望,只说陛下南下巡游,归朝后凤鸣宫那位许会设接风宴,若有邀各宫主位参加,不知萧贵人可否有意同去。
“姑姑且替我谢过昭仪娘娘好意罢,而今嫔妾大腹便便,怕去了那接风宴多有不便,倒扫了各位的兴,还是不去的好。”
“既如此……”
那位姑姑福了福身,却未曾有离去之意,萧贵人见之,不禁疑惑,复问何事。
“娘娘还说,”姑姑抬首笑道,“萧小主乃怀龙之躯,怕这熏香惹得胎儿不适,反苦了小主去抚慰,想着给小主偏殿换种安神香——与娘娘正殿那般,也望小主夜有好眠。”
闻言,偏殿中人面带笑意,心更软了几分,容昭仪素来和善,自己虽有恐人劳烦而回绝之心,却因难得情分收了这份好意,遂让姑姑谢过容昭仪,唤侍婢随姑姑取香去。
人儿退下后,终是一番寂然。萧贵人从宽袖中取出那宣纸,思索良久……
……
亦然为凤来(渊然)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