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的人们从来没有经历过春天。大抵是因为这个城市的混乱局势如同一大片乌云笼罩在居民们头顶阴魂不散吧——或许春风不会来到这座城市。这是我的直觉。
在春的阳光下是生机勃勃的生灵,黑夜中则是危机四伏的灾难与险境。平静与混乱的结合体。这似乎是横滨的常态。漫步在横滨的衡道上,那些堆积在公路两旁的气息便会随着迎面吹来的风浸入脾肺。
但我并不喜欢那些气息。
它们是失败与亡故的缩影,是暗夜世界鲜明的特征。
提起横滨,人们通常会想起什么?
我想一般人应该都会想起港口黑手觉。
——多么让人感到讽刺。
却也是情理之中。
情,人在绝望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生存使然,每一个生命的本能都是活着。
理,横滨的治安糟糕透顶,警视厅在这里也只能去管老百姓的大事小情。否则当初也不会出现龙头战争,更不会造成那么大的人员伤亡。
我曾是无法想象的。那个时候还年轻气盛(虽然现在也没多老),在这里的光芒下见过无数花开,当然也就没有低过头。
于是如今我再也没有见过花开,也与许多个春天擦肩而过。
横滨的人们感觉不到春来了。
然而此时此刻,休班的我分明感到周围尽是春风的清爽,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天地之间春意盎然——许是有这份闲心,以及横滨最近这几周比较安宁的缘故——总之我神清气爽。
真是何其幸运。
出租屋附近没有绿植,高耸林立的大楼不会给它们让位。难得想趁机享受一下久违的春光,我干脆将手机关了机——为了避免被新邮件打扰从而失了兴致——并把它揣进了大衣内兜,去街道上走一走。
带着敦一起。
这孩子自打来了我家住下以后就一直没说过话,导致我曾一度不礼貌地以为他是个哑巴。了解一点情况后我偶尔也会开些不会伤到他的小玩笑,倒如一些玩闹日子的时候喜欢叫他小伦敦——因为他的敦就是轮敦的敦。但这打趣丝毫没有起色,这孩子之前就一副受了巨大打击的样子,现在也一点精神没有。我就不再这么叫了。
对这一点我也挺犯愁的。其实吧不是没考虑过去医院好好检查检查,但这孩子一是不愿意,二是到了也满脸要吃了心理医生的表情,期间还吓哭了好几个入职没多久的实习小护士,再加上某江户川姓人士上次对我的敲竹杠行为,我现在真是有心无力,只能由他了。
这样的时节不出门走一走真是可惜了。或许这样的景色能稍微缓解一下敦的心情。我希望如此。
我们并肩走在春风里。
“住得还习惯吗?”我问。
他一愣,点了点头。颈间的项环(姑且把那东西称作项环吧)尤其刺眼。
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我曾用尽心思试图摘下那个东西,但结果不尽人意,还闹得我和敦之间产生了不美好的回忆。所以之后我就没去管它了。它也没有伤害到他——至少目前在我看来是这样的。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希望在知道前不会出事。
希望到知道的那一刻一切还来得及。
“身体还好吗?”我又问。
他拘谨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叫我不用太过担心。不过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他呢?毕竟是自己办手续收养来的孩子。
虽然这孩子个头跟我差不多少。
我是在一个雨夜捡到敦的。当时这孩子的情况十分不好,我就自作主张把他强行拖回自己家,换衣洗澡上药。那个时候可闹腾了,我同事差点以为我被仇家袭击了,我也差点以为自己要跟这个世界说拜拜了。这帮家伙的想象力一向可以,已经到了天马行空的程度,叫人不得不服。
……说来也奇怪,明明没多少时间,我却觉得这已经是段很久远的回忆了。
我把这归结于春天的到来。
复苏的季节。
“敦。”我指向枝头,“你看。”
说这话的时候我的神色不自觉带上一点激动。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大惊小怪,但我真的很高兴。
枝头已经萌生出几个弱小却不容忽视的嫩芽,这也就意味看我们又要开始一段崭新的时光了。
敦盯着那枝条看了很久。我也是。
诚然,人固然需要思考,但有时什么也不想未必就是一种愚昧。
站在山坡上看树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我想。
毕竟自己的人生就是在这样的青绿中敲响了乐钟。
横滨的人们从来没有经历过春天,但横滨的人们也从来拥有一片柔软的土地。
春天来了,我们也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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