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人承担便可

垂头往下看，魏婴的心突突地跳起，就算他不恐高，但这他娘的也抬高了吧！

“蓝湛，我们可以下去吗？”

蓝湛搂在魏婴腰部的手收紧了几分，“还得半炷香，下面的阵法还在持续。”

“阵法，什么阵法？”魏婴疑问，难道武帝陵是一个阵眼吗？

“锁心阵。”见怀中之人一脸茫然，蓝湛继续解释道，“设阵之人将自己生前的执念化为幻境佐以锁心阵，入此阵者会在逐渐陷入自己内心的悲苦之中，最终自我折磨而死。”

“所以我们这些天一直经历的这些都是锁心阵导致的吗？”魏婴咕哝道，“难道是尹川设的阵，但是这样没道理啊，我自己设了个阵然后造出这么完整的幻境目的就是困住我自己吗？”

蓝湛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闭了嘴。

等了一会儿不见上头出声，魏婴再次问道，“蓝湛，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设立此阵的是你吗？”

“不知。”蓝湛垂眸，眼中掀起忧伤。

恰好魏婴抬头，将蓝湛的神情收归眼底，一向清冷不惹尘埃的冥帝竟然也会流露出这样人的感情吗。魏婴不禁跟着有些难受，他好像有些明白，又有点模糊。

还记得他从小到大，一直被爸妈骂没心眼，整天就只知道傻呵呵地笑，好似什么事情都不能够放在心上。

好听点是憨憨一个，难听点就是薄情。

妈妈也不止一次带他去做心理测试，但确实他的共情程度很低，虽然没有情感障碍症那么严重，但比之常人也确实冷清了那么几分。

不论是成绩出来看着别的同学或高兴，或哭泣，他一向都是一幅不冷不淡的样子，为此他的同学都戏称他叫“无情面”。

有时爸爸会从外面抱回来猫猫狗狗给他养，他向来只是定时定量地投喂食物，除此之外更多的时间里，他则是和它们互不干扰，各干各的。他嫌狗太闹腾就给找了新的人家，不过他家的猫倒是跟他一个脾性，冷冷淡淡的。

在他看来有时候理性可以处理的事情，就非要感性解决。做得不好可以再来，做得好了就寻找下一个目标。

日子就这样起起伏伏地过着，就连追他的女生都怀疑他是那方面比较冷淡，都是刚开始起劲儿后面一个两个都换下一个目标了。这也导致他快三十了也没能谈场恋爱。

他也不理解那些要生要死的恋爱，大起大悲的情绪。因为这些于他而言，向来都不是什么要紧事，没有什么事情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所以当他杀了人的时候，他也只是失控了一下。当他知道自己死讯的时候，也只是想着死得不甘心才会有一些轻微的起伏，也算得上悲伤。

知道他真的亲眼看到尹川经历的事情甚至变成尹川的时候，他才感受到什么是连呼吸都是痛的，什么是绝望，什么是深埋于心底无人可知的爱意。

当所有的情绪朝他涌来，他第一反应不是悲伤，而是有点喜悦，感觉这样的他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生活才有了味道，不会那么寡淡无味。但是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在沿着尹川的记忆，感受尹川的喜怒哀乐，想要走完尹川的一生，甚至想要提前结束生命，不想要尹川这么苦了。

说来也奇怪，蓝湛就好像是他的意外一样，总是能让他的情绪轻微波动，不管是生气也好，还是开心也好。他都算是没有白来一趟，毕竟对于一个薄情之人，拥有过感情不同经历之后，就不会再想回到那个黑白的世界，会渴望着五颜六色、流光十彩。

“蓝湛，你是想起了武帝陵里面的事情了吗？”对于眼下的情境，魏婴很有耐心地等待蓝湛将他知道的一切说出来。

蓝湛沉默片刻，才道，“无羡，你会恨我吗？”

毕竟尹川一生的悲剧因为自己而起，谈什么抱歉都已经来不及，他能做的就只有弥补。

“不会，你知道我在死的那刻在想什么吗？”魏婴平静地说道，“尹川的记忆在我脑子不断重现，我这才发现他爱得一直都是那个将他呵护到掌心的渊哥哥，而不是那个算计他、利用他的武帝顾渊。所以哀莫大于心死，我想尹川当时明知毒酒也要喝下的缘由应该是和我一致的。”

“不后悔爱过，但是已经累了。”

蓝湛嘴唇的手指轻颤，“只要你想，随时可以离开，我们可以去三生石那里解除我们的婚誓。”

“可是解除婚誓不是要神魂俱灭吗？”魏婴能够听出蓝湛话中的竟有些害怕的意味，但他想听蓝湛继续说下去，仿佛顾渊生前没能说完的话他想从蓝湛那里听到。

蓝湛胸臆紧缩着，“我一人承担便可。”

“蓝湛，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个问题他从刚成亲的时候就想问，经历了三世中的最后一世更是想问。显然不论是从现在所处的百丈钟楼之上，还是他们接下来要面对的危机看来，这个问题显然都不是个好时机。

但他就是想知道，哪怕他给不出蓝湛想要的回应。

蓝湛怔住，脖颈绷紧，“你问吧。”

“你是不是爱魏婴？”

之所以用的是魏婴，而不是“我”，或许是对自己的身份还有那么几分存疑，经过此事之后他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样断定自己就只是一个来自现代的人。他倒更像是游离在现代的孤魂，没有根。

这世的一切他都是那么熟悉，就连蓝湛的语调神情，他在恍惚之中都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蓝湛不语，只是将另一只手也抱住魏婴。

“你很害怕，对吗？”魏婴感受到蓝湛的动作，低声询问。

蓝湛的喉结滑动了几下，最后定格下来，低沉的嗓音响起，“嗯。”

“害怕我离开你？”

“嗯。”

话说到这里，魏婴继续道，“既然害怕，为何还想要放我离开？”

“我。”蓝湛犹豫了片刻，敛了眸光应道，“我更害怕你过得不开心。”

“傻子，所以你是喜欢我的吗？”魏婴轻声笑道，唇角勾起弧度。

蓝湛颔首，“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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