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救了我吧

冰凉的指尖从侧脸沿着鼻翼点到眉心，抚过眉眼，掀起一阵酥酥麻麻的热意。

“啊，阿渊。”

仅仅一寸之距，唐川可以清晰地看到戚渊深邃双瞳里自己的倒影，心脏也瞬间落了节拍。

阿渊的眼睛里有自己。

戚渊的喉结滚动，声音嘶哑：“无羡啊，从来这样仔细瞧过你，你比我见过人都要好看。可是，这样好看的人怎么是天下第一杀手夜修罗呢？”

“你不该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你应该纯白无瑕的。”

“是我，让你沾染了尘埃。”

说完，戚渊垂下头，眼底神色不明。

唐川喘了口气才稳定自己的心跳，沙哑得说：“没有，我本就是被世俗抛弃的人，是你救我于绝望之中，让我可以看到清晨的太阳升起，月亮落下。”

戚渊的睫毛微微颤了颤，“是吗？”

“对呀。”唐川的眼中闪着光，缓缓伸出手回抱住戚渊，小声地说道：“阿渊，你不用自责和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戚渊顿时一怔，双手也不自觉地爬上唐川的脊背，收拢力道，想要把这时间仅存的温暖给留住。

可是，这个人说这份温暖永远都不会离开。

“无羡……”

远处的月亮升上枝头，连带着整个夜晚都寂静了几分，只是这凉意却逐渐消减。

唐川将昏睡的戚渊抱到床上，小心翼翼地盖上被子。

要不是这次庄主去世，他需要回来祭奠顺便帮助少庄主稳定山庄，以防有心之人借此生乱。

这三年筹备，他早就成为了江湖上人人惧怕的夜修罗，一副鬼面走天下，一尾蛇首荡平生。

修罗门也成为江湖中人人震慑害怕的无影组织，他们不知道修罗门会从哪里出现，从哪里消失。他们只知道，修罗门亦正亦邪，有时讨伐山贼锄奸扶弱，有时屠灭正派满门，一人不留。

偶有乌鸦啼哭，便是修罗门前来的征兆。

有时更会提前给这家贴上追杀令，哪怕是这家早做准备甚至几家联合，只需一晚全都丧命人间，与阎王唠嗑去了。

所以，江湖上对于修罗门的态度也是捉摸不定，有的恨之入骨，有的忌惮颇深，有的隔岸观火，有的声援力挺……

不过，随着戚则去世，事态已经朝着不可控方向发展。

不知从何处传来说是修罗门要攻打赤峰山庄。已经有几家大的门派已经结为新的联盟，要声援保护山庄，与修罗门决一死战。

也就是表面说的好听，其实就是来探听赤峰山庄的虚实，那些觊觎赤峰剑法的人早就蠢蠢欲动了。

这也是他此次回来的首要任务，保护阿渊，保护赤峰山庄。

戚渊翻了个身，眉眼紧蹙，即使是在睡觉的时候也随时握着唐川给他的匕首，仿佛只要有心怀不轨的人靠近，他下刻就会睁开眼睛杀了这个人。

唐川喉咙发酸，未曾想过戚渊过的这样不顺，连睡觉都是如此的不安稳。

手指触上匕首，唐川呼吸一紧慢慢扒开戚渊的五指，想要拿开匕首。

然而下一秒，戚渊睁开了朦胧的眼睛，杀意在看清唐川的时候瞬间消散，囔囔道：“无羡啊，你回来了。”

说完，就松开了手指，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看着戚渊如此不设防的样子，一股暖意爬上心头，唐川将温热的匕首握到手里放到胸口，小心地侧躺在床边静静凝视着这个他想要守护一生的人。

有时候跟着他浴血奋战、几番逃出生天的修罗门副门主黎雪也会经常问他，为何会对少庄主如此效忠。因为其实只要唐川想，修罗门完全可以跟那些被压制的血奴里应外合，推翻这个没有人性的血契。

这其中不乏有些之前跟着高卓的老人，难免觉得唐川与众不同，实力强胜却心怀善意。

终究是与他们这群天生就在泥潭里面的人不一样，那般干净纯澈的眼神永远是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

每逢黎雪问，唐川总是眼角含笑。冰川融化，春意来袭也不过如此了。

“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救了我吧。”

黎雪并非是赤峰山庄的人，对这种以人命要挟的血契更是十分唾弃。

“那他还用血契困住了你，明明有些人你是不愿意杀的。”

唐川垂眸，淡淡说道：“可是那群人杀了更为无辜的人啊，少庄主能留他们的后人一命已经是大开恩赐了。”

至少就他自己觉得这样做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黎雪忍着怒意，咬牙道：“那我们这群人怎么算！你真的要把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修罗门拱手让给他吗？修罗门不是你一个人的修罗门，是我们大家的。”

当初，唐川游历各地，或被殴打奄奄一息、或被谩骂抛弃、或被正派追杀的散修一一救下，把他们召集起来，说要成立一个自由没有束缚，行天下大义的杀手组织修罗门。

一入修罗门，死生皆可抛。忠诚守令是修罗门的第一要义。

因为这所谓的正派人士衣冠禽兽，打着锄奸惩恶的旗子，私底下干的都不是人事儿。

正如唐川在入门仪式上说的那样：“倘若这天下正派都是这样虚伪，正义就是如此浅薄，那我们生而为魔又何妨！”

不过，唐川并没有用任何像血契一样的手段要挟他们，而是用同样的信念将他们凝聚到一起。有谁想要离开，只需要为修罗门执行最后一个任务，废除在修罗门学到的武功就可自行离去。

毕竟，既然要走，就不能带走修罗门任何东西。

短短三年，修罗门从一个小小无人可知的蝼蚁，一晚之间变成谁也不敢轻易动摇的第一大杀手组织，无一人退出反而越来越大。

但是，谁都知道他们的门主背后还有一个人。

每逢这个人来信时，他们总会倾囊出动去灭一个门派，或者一个府衙，除了五岁以下的孩童之外全都没有放过。因为是门主，即便有所怀疑，他们也会倾尽全力。

至少当他们看到门主宰搜刮各地独特小吃或者玩物时，总是神采飞扬，有着弱冠之年该有的灵气活力。

黎雪的问题总是一针见血，唐川没有回答，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答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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