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沈轩的满月宴（中）

苏夫人提前着人收拾了许多客房给老家的亲戚们住，那时候清扫院子的人浩浩荡荡，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年了。

芸乔路过居延堂，里头正出来一个周周正正的少年，有些许腼腆羞怯，大约不怎么见生人。

“芸姑姑好。”他恭敬地施礼道。

芸乔虽不认得他却知道是老家来的侄子，笑了笑，因自己年岁小又不知道如何说下去了。

这便是沈辗，沈温的小儿子，上头的两个哥哥都不成器，只这一个在沈海沈潮家长大，最为知礼。

“老子找你呐，死哪去了。”一道带着怒怨的男音响起，沈辗身后出来一个穿衣周正却面目狰狞的中年男人，一把拽住沈辗的衣服。

芸乔害怕得后退半步，长雾赶忙扶住自家姑娘，警惕得看着来人。

“父亲。”沈辗略带颤抖地叫道。芸乔才知道这便是昨日长辈们口中不成器者之一沈温。

“在外学得越发吃里扒外了，小崽子。”沈温一巴掌下去沈辗就红了半边脸，却仍旧连大气都不敢喘。

芸乔见状立刻上前拦着，长雾紧跟着自家姑娘，芸乔道，“温哥哥，有话好好说。”

沈温不屑地撇了一眼芸乔，骂道，“你们这支发了迹就过自己的好日子，少管闲事。你们不过有个出息的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见你们给我们些什么。现在随份子的事来了倒想起我们来了，什么东西。”

“三哥，三哥！”一道急迫的男音传来，又出来一个不知礼节的中年男人，听称呼认得出是沈洞。

“喊什么喊，你命根子被人撅了！”沈温骂道。

“大哥要把红香放回家去！”沈洞急得面色红紫。沈辗早已往后退了几步，并不想参与。

沈温一听此言立刻着急道，“他敢！我这就回去，看谁敢动老子的货！”

长雾年长芸乔几岁，听得这些污秽言语不觉想捂上芸乔的耳朵。

他们刚走沈辗便作揖道，“让芸姑姑笑话了。辗儿面容不整，先行告退。”

芸乔阻拦道，“你回去也免不了一顿打骂，长雾，你带他到我院子里的厢房去涂点药，我去祖母屋里一趟。”

长雾领了羞怯的沈辗正欲走，又不放心芸乔，道，“姑娘，我回去了叫凝雨到老太太那里接你。”

芸乔推不掉便同意了，脚下生风一般赶到明寿堂，只见刘嬷嬷才从里面出来，心下虽不悦却也行礼道，“嬷嬷安好。”

“芸姑娘来了，”刘嬷嬷和煦道，“姑娘去吧，长辈们叙话，方才还嫌公子姑娘们不在无趣呢。”

芸乔心下正疑惑刘嬷嬷怎么这般开心，从前见到自己都是各种不悦。转念想到沈辗便也无心了，索性进了明寿堂。

屋里正位上坐着老太太，底下是沈祝、沈祉、沈祚、沈礼兄弟四个，中间焚着香炉，缓缓冒出白烟。

“方才说孩子们不在无趣呢，这不就来了一个。”老太太笑道。

芸乔本不是来贺喜请安的，自然有些尴尬，只好先一一行礼。

“我最是疼爱这个孙女，素来放心尖子上的，瞧瞧，多知礼，只她一个来看我们。”

芸乔一阵心虚，便不再多言语。

“叔母素来会教养，我这三个弟弟都有出息，也曾听说芸儿是在老太太处养过的，果然不错。”沈祝笑道，花白的胡子一颤一颤，十分慈祥和蔼。

“祝大哥的孩子也是个个出息，我们府上娇生惯养的反倒比不得。”沈祚道。

“哪里，我可早就听说余庆读书好，将来考个功名岂不是光宗耀祖。再说这芸儿也好，有福气啊。”沈祝捏了捏身旁芸儿的脸，十分喜爱地说。

沈祉高兴地笑起来，沈祚想到沈浔心里不大舒服。沈祝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此前听说百字奴身子不好，弟妹常常去祈福，不知如今……”

“如今……挺好的，他身子骨不差。”沈祚尬笑几声微微颔首。

沈祉见状转移换题道，“我今日得了些好茶叶，一会儿祝大哥跟我选选去。你识货看看喜欢哪些，也带回去。”

沈祝来了兴致，众人终于不再谈论小辈。沈礼见大家杯中茶水皆见底，默默起身倒茶，老太太道，“兄弟一叙，你话不多，动作倒不少。是我这屋子里缺丫头婆子要你个五品老爷来倒茶水？”

老太太素来和蔼，却不大喜欢三房，少询问也少关心，芸乔想大约是因为三老爷为庶出的原因。不过老太太对庶出姑妈沈岚却并非如此，实在令人费解。

“儿子只想尽为子为弟之礼，是儿子愚钝，考虑不周了。”三老爷俯身恭敬道。

“坐下吧，三弟，母亲是关心你不愿你劳累。”沈祉道。

三老爷沈礼连连称是，坐下后也不再多言语。

芸乔找不到开口的时机，总不能在长辈面前说兄长，更何况大伯父还在这里。最后只好灰溜溜地找个借口回挑云阁了。

已是暮色时分，芸乔先吃了几口糕点垫巴一下，却见母亲进来，忙起身行礼。

“坐着坐着。”苏夫人急忙道，“那沈温沈洞没对你怎么样吧？”

芸乔摇摇头。

苏夫人又道，“你别往居延堂西门去了，要去往东门那边。东门住的是你祝伯父一家，没事去玩玩看看也好，刘嬷嬷给你们休这几日，也别闷坏了。”

“母亲，有个叫沈辗的侄子，我觉得他很好。”芸乔道。

“他养在你祝伯父家长大的，十分知礼，我前一会儿来还见长雾给他上药。可惜摊上那样的父亲。”

“我芸儿今日怎么了，儿啊，让父亲看看。”沈祉才从明寿堂回来，身边小厮在明寿堂外遇见芸乔身边的凝雨听了这一通事，沈祉着急地赶来，盯着芸乔左看看右看看。

“父亲，芸儿没事。”芸乔道，“他只是骂了几句，只动手打了辗儿。”

“他还敢骂你？”沈祉听闻大惊。

长雾赶忙把原话说给沈祉。

沈祉听了气得发抖，“我祈二哥怎么会有这帮腌臜子孙，我——”

“行了你，少说几句。他们是客，一句好了歹了，宣扬出去闹得人尽皆知，他们拍拍屁股回老家了，还不得咱们收拾这烂摊子？”苏夫人理智地分析道。

沈祉深觉有理，只能咽下这亏，祝福芸乔少往居延堂西门那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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