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吟,我奉劝你别查了,这件事情牵连太广了,你也知道,此事牵连的不仅是姜家,还有侍郎柳玄行,他的身份并不简单,你再查下去,会赔上性命的你知不知道?!”
姜吟闭眼,“我知道。就是知道,我才更要查!我的父亲饱受不白之冤,他是被人害死的!我只是想查清楚事实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沈暮云冷笑,忽然起身,抓住她的肩,“那要是这件事情是父皇设计的呢?!帝王权术,你我未必不明白,若果真如此,你还要杀了他不成!”
“对!我是要杀了他,他害了人,难道就不该偿命吗?”
姜吟慢慢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至沈暮云跟前,“他错了,世人就该容忍,我的父亲,大祁的将军,不败的战神,难道他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该去死吗?”
沈暮云睁大了双眸,两滴热而烫的液体,低落在他的手腕之上。
姜吟咬破了唇,颤声道:“真正该死的人现在坐着最高的位置,万众敬仰,而我的父亲,一抷黄土之后,便再无人问津。沈暮云,你看看,这世道,到底有多不公?”
“对不起。”
沈暮云垂下手腕,姜吟别过眼眸,不再看他。
“若你执意要查出当年事情的真相,我愿意帮你。但是无论结果如何,你都不可以把我置之度外。“
沈暮云走至她身后,递给她一方锦帕,“姜吟,信我。”
姜吟接过,“你难道就不怕凶手是你父皇?若是你父皇,那你又当如何?我也……不愿你为之左右为难。”
沈暮云拂了拂袖,“他害的人,又岂止你父亲啊……”
姜吟口中,弥漫着一股她再也忘却不了的味道,这样的味道在战场之上格外浓烈,而在长景,暗潮汹涌的都城,即便没有这种味道,却格外使人感到不安。
浓烈非常。
“时候不早了,我怕再待下去,明澈那边也该知道了。就此别过。”
沈暮云冲她深深一揖,姜吟受了,他这才离开,临走后也不忘带上房门。
方才沈暮云所提,“他害的”那便是沈祁言所害之人,又说“岂止一人”,那必定是害了无辜之人,并且与暮云关系非常。
沈暮云虽说朋友良多,但是却不至于到亲故之交,若说起亲厚,又能使得那时候沈祁言想要除掉的人……
那便只有他的母妃,当时正集盛宠的萧淑妃。
那时候太子殿下平庸,资质不如沈暮云,但毕竟嫡庶有别,沈宜年又是陛下拿捏得住的皇太子,沈暮云锋芒毕露,那必定惹来众多猜忌。
即便他对于皇位并不感兴趣,但想除去他的人大有人在,比如说当时的皇后,再比如说沈君临。
“郡主,墨雷求见。”
姜吟请了来人进房,“怎么这时候回来,可是千机阁内发生了什么事?”
墨雷径直给自己添了杯茶,仰头饮下,这才道:“静雅阁那边有动作了,千机阁里有些文宗,被调动了。”
姜吟问道:“不知……是哪些文宗被调动?她初来长景城,应当也不会知晓什么朝堂之上的消息吧?”
墨雷瞥了她一眼,“那些文卷确实没有被查过,但是当年将军府一案,她翻看过,而且,关于此案所有的卷宗,一点不差。”
墨雷闷了一会儿,继续道:“她在查你。而并非老将军。”
开什么玩笑?常茹在查我?
“她在查我?为什么?我与她,并无交集吧?难道说……”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姜吟揉了揉眉心,“她果然还是因为千机阁的事情故而针对于我,只可惜现在我没什么闲工夫来收拾她了。”
墨雷道:“您可是因为什么其他事情绊住了手脚?”
姜吟答道:“刚刚沈暮云来找过我,说起我父亲的事情,当年一事我本就有所查探,本就和沈祁言关联甚大,今日一谈,看来除我之外,他所加害之人,并不少。”
墨雷沉吟了一会儿,嗓音清润道:“沈祁言若不加害多人,那才是活见鬼,只可惜处处没遗留把柄,关于他和萧淑妃一事……在千机阁内,是有记录在册的。”
姜吟听罢,急道:“既有记录在册,那便是证明他害了萧淑妃?”
“未可,他并非主谋,萧淑妃盛宠不仅拘于宫墙,后宫之内众多嫔妃皆是虎视眈眈,更何况朝堂之上早有人心生不满,沈祁言只需推波助澜,便能假借他人之手达到目的。”
“那也就是说,萧淑妃不论怎么死,也是与他牵扯不上关系……”
墨雷回道:“倒也并非扯不上关系,萧淑妃当初被打入冷宫是他下的令,至于萧淑妃惨死冷宫,大抵是皇后动的手脚,但也不可能动的如此不动声色。”
姜吟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然而这件事情,皇后也好,朝廷官员也罢,若无他沈祁言帮衬,这件事情自然压不下去,一个极负盛宠的皇贵妃,诞下皇子,皇后之下,只她一名皇贵妃,若她在冷宫中死去,必定不可能无声无息。”
姜吟叹息一声,墨雷见状,起身道:“千机阁内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天色不早了,您先休息吧,属下这就告退了。”
姜吟点了点头,墨雷便闪身不见了。门窗打开,萧瑟入骨的冷意慢慢席卷了屋内,吹尽了屋内仅存的暖意。
“郡主,奴婢帮您点上新香吧。”
姜吟看了看外面有些局促的侍女,缓缓点了点头。
那侍女着一身姜汁色的长裙,进门后轻轻关上房门,姜吟问道:“以前从未在内院见过你,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唤作淑贤,是二殿下命奴婢前来将军府的。”
那侍女颇为娴熟地点上新香,埋好香灰以后,对姜吟施礼道:“香已点好,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姜吟点了点头,侍女淡淡笑了笑,关上房门出去了。
“唉,郡主。刚刚出门那姑娘是您新找来的侍女吗?奴婢看她脚步轻盈,怕是有功夫在身吧。”
“你没在将军府见过她?”
思琴歪了歪头,“没有啊,这的确不是我们将军府的侍女……”
铜镜之中,少女愁眉不展,淡紫的眸中漾着深不见底的哀色,姜吟慢慢研磨着手中的粉末,一旁的思琴替她收拾头发。
思琴捋着姜吟长发,小声问道:“郡主,您还在为那侍女的事情烦心吗?”
“不。”姜吟放下药钵,“近来事情繁杂,二殿下结盟也好,那常茹一事也罢,这所有的事情倒不如这侍女来的复杂。”
思琴拿起方才她研磨的药钵,替她缓缓涂抹,“那侍女有什么奇怪的,最后那香不也没什么问题吗?想来应该是府里的丫头吧。”
“近**探查之事已经有了眉目,二殿下也愿意帮我,至于联盟一事,我确实……有些拿不准主意。”
“您大可待少爷回来再做定夺啊,少爷不是来信说过要回来么。”
姜吟摇了摇头,随即站起身来,思琴取过一旁侍女盘中的新衣,一件件替她穿上,慢慢理弄。
“哥哥若是知晓我在查探父亲一事,恐怕会训斥我,怎么会给我机会和二殿下结盟?反正横竖沈祁言也要夺这兵权,迟早要撕破脸皮,又为何不做些保底的筹码呢?”
思琴撇了撇嘴,替她插上最后一根白玉发簪,这才道:“奴婢知晓您是想给老将军申冤,但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啊……”
“且不说早有人对我们将军府虎视眈眈,再者,此事兹事体大,就算二殿下要替您查探,倘若最后陛下察觉,您觉得为了皇位,二殿下会选择保护您吗?”
思琴让姜吟转了个身,姜吟低头看了看一身繁琐的衣衫,却是无心欣赏。
“这个是云锦制成的衣衫,做工可算是很仔细了,这衣衫不仅用的是最新的金丝线,还细心撒上了金粉,这些衣服袖口所休上的荷花,蝴蝶,又不让这衣衫显得繁重。”
思琴在她身旁绕了好一圈,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工精细,衣衫别致,典雅不俗,看来君小姐的确是有心了。”
“郡主,宫里传召,皇后娘娘想见您,叫您快些,不要误了时候,到时秋宴时辰到了陛下会怪罪。”
思琴将白玉别在姜吟腰间,“宫里那位娘娘找您呢,您觉得为的是什么事?”
“再过一个多时辰就是秋宴了,皇后为何非要这个时候找我?算了,我且去看看吧。”
“您在宫中,可势必要谨言慎行,您上次进宫见了长公主殿下,长公主那边毕竟也有耳目,瞒也是瞒不住的,若皇后问起,您大方认了就是。”
姜吟转头看了思琴一眼,似乎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皱了皱眉正想间,侍女却过来催了。
“郡主还请快些,不要让娘娘久等了。”
姜吟冲那侍女点了点头,便出房门去了,府门外,墨风正执剑等她,见她过来,沉声道:“您去宫中,属下让墨雨跟随,这里有些事情处理,属下抽不开身。”
姜吟面色不改地登上轿车,拍了拍骄门,车夫便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小姐就交给你了。”
墨雨似乎不想多言,冲墨风淡淡一点头便跟上队伍。
墨风冲门内低声道:“思琴,出来吧,我带你去千机阁。我们时间不多,莫要让郡主发现才好。”
思琴早已换上一身淡紫衣衫,从侧门悄悄出来,墨风挑了挑眉,进屋将她拦腰抱起,越过府墙,踏叶走了。
“墨雨。”
姜吟掀开绸布,跟在一旁的墨雨连忙跟上,“小姐可有什么吩咐?”
姜吟极为淡然地笑了笑,“没什么吩咐,只是好奇你何时回来的,你一直在外和哥哥办事,我是极少见你,怎么这次回来也不先见见我?”
“小姐谅解,昨日晚间属下才来的长景城,少爷那边战事也不打紧,只是路途遥远,废了些许时候,还没来得及见过小姐,就先遇见墨风了。”
姜吟问道:“那你可知墨风为何此次非要留下不可?”
墨雨答道:“墨风说是府上有个侍女想去千机阁查探静雅阁,听闻静雅阁少阁主今日出门,静雅阁此时查探,应是良机。”
“简直胡闹!”姜吟压低声音道,“这件事情她并没有留下任何把柄,他们该如何去查?若是擅自闯入,不是给他们机会……岂非打草惊蛇!”
“在属下看来此事并无不妥之处。墨风若是查探,那便是有十足的把握,若非如此,他必然不愿涉险,上次小姐的事情我也已经听说过,想来他既然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便不会再有第二次。”
“你的意思是,他们在千机阁之中有经验之人?”
墨雨不言,但二人早已心如明镜。
“郡主,宫门已到,还请郡主移步。”
马车停下,姜吟默默放下手中的绸布,侍女上前扶她下来墨雨刚要跟上,却被侍卫拦住去路。
“好了。就送到这里吧,你也不便进去,皇宫之中又有多少人会害我呢?”
“那属下便在这里静候小姐佳音。”
姜吟点了点头,随即进了宫门,柳树枝下,暮云撩开垂落的树叶,冲姜吟道:“我等你许久了,可算是来了。”
“那还真是不巧,二殿下,皇后娘娘有急事召见臣女,臣女恐怕没有办法陪您倾尽雅兴了。”
姜吟言罢,屈膝行礼,拍了拍身旁的侍女,正要离去之时,却被暮云拦住去路。
暮云道:“刚好我也有多日没有去面见母后了,既然你我二人顺路,那便一同去往,可好?”
姜吟低声道:“臣女多谢殿下解围,只不过臣女同皇后娘娘的确有些体己话要说,您还是先去御花园,莫要让众位久等了才是。”
沈暮云听罢,倒也不客气,转身便走,姜吟冲他后背缓缓拘礼,“恭送殿下。”
“郡主,这边便是长春宫的路了,请随奴婢来吧。”
“长春宫?不是去椒房殿么?”
“您初来乍到,或许不太了解,先后病逝,皇后娘娘执意不肯住进椒房殿,说是更喜欢清静,于是便换了地方。”
姜吟道:“那如此看来,这位娘娘还是颇为雅致的。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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