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那人的笑聲有些刻意,卻懶懶地抱拳道:「那麼我們就靜候容王殿下佳音了。」
簾子被來人放下,眼前又是恢復了黑暗,馬車里黑而悶,長時間的趕路顛簸讓人十分不適,蘇盡歡猛灌了一口水,這才長長地吁出一口氣兒來。
「現在到哪兒了?」
「殿下,已經到曹郡了,現在正在外面,馬上就要過城門了。進城以後還需安置,過後會有郡守拜見……只是這曹郡到底不比其他地方,您也知道這兒流寇橫行,只怕郡守操心萬事,還不能即刻來見。」
「無事。」蘇盡歡合上眼睛,慢慢壓抑著體內的不適,「他不來才是最好,等到進去以後,你再將這兒的事情說些給本王聽,此處既然貧瘠,本王更是不能輕易放棄……本王可不能客死異鄉,死得這麼窩囊。」
「是。」
蘇盡歡費力地從懷裡掏出幾張銀票——這是之前他經營雲樓之時所剩下來的財款,就連方祺睿也不曾知道,蘇盡歡明白,曹郡如今貧瘠,民不聊生,更需要在此處做些交易。
既然連活也成困難,那麼人命自然也沒那麼值錢了。這些銀票,已經足夠他暫且買些死士。
「想要我死在這裡,蘇君寒,宋子安,你們還沒有這樣的本事。」他又從懷裡掏出一根模樣精緻的發釵,看著上面鑲嵌的玉石,「我的性命誰也拿不走,就算是老天爺也不行。」
夜幕降臨,馬車終於在幾日的奔襲之中停了下來,蘇盡歡先是謝絕了拜見,沐浴洗漱了一番,這才獨自坐在房間里,慢慢將懷裡的物件一一擺在桌面上。
從頭開始的就是一封不知名的信件,上面並未署名,只有一紙交易書,有頭無尾,讓人半分摸不著頭腦,但是蘇盡歡明白,在朔朝里,一定有一個可以和蘇君寒相抗衡的存在。
而這個人,一定很謹慎,與蘇君寒交過手,但如今不得不與他合作,便是知道了蘇君寒的厲害,不敢輕易動手。
蘇盡歡捻弄著那根發釵,目光慢慢游移在那封信上,銀票被妥帖收拾成一疊,被他十分謹慎地收著,從未讓旁人看見。蘇君寒既然把他送來,那就是早已存了讓他死在這兒的心思,不可謂不惡毒。
「殿下可收拾妥當了?」
「進來吧。」
蘇盡歡把東西都收進了懷裡,貼身存放著,侍從行禮,道:「陛下有令,說是此處貧瘠,命郡守仔細照顧殿下,如今曹郡雖慌亂,但此處最是安平,可保殿下一世無憂,還望殿下切不可再動妄念。」
「妄念?」蘇盡歡慢慢咀嚼著這兩個字,臉色卻很平靜,「本王知道了,自然謹遵陛下聖旨。」
「陛下說了,每年老王爺的祭日……殿下可以返京,這也是陛下能做到的最後的事情了。陛下念舊,但僅僅只能做到這樣,還望殿下能夠多珍重,末將還要回闕京復命,話已帶到,末將就先行告辭了。」
「幫本王帶給陛下一句話。」蘇盡歡站起身,慢慢貼近侍衛,「這天下,可沒那麼容易安定。」
蘇君寒下了一隻份旨意,將笠陽公主指婚嫁給了方祺睿。
銅鏡里的人耷拉著眼眉,淡淡的紅從眼角延伸至眼尾,眼睛底下墜著一顆珍珠,美人憂鬱,眼睛裡面波光流轉,像是含著盈盈淚光,與眼底下那顆珍珠相得益彰,更顯的我見猶憐。
秦笠陽看著銅鏡裡面的自己,手掌慢慢貼上冰涼的鏡子面,摩挲著鏡子里朦朧的容色。
「公主殿下,太后娘娘來了。」
秦笠陽收斂起自己的情緒,伸手去拿手邊的珠釵,曹煙蕊按住她的手腕,讓人拿出了一支鳳釵。雙鳳盤繞,像是互相爭奪綴在上端的金珠,兩只鳳凰爭奪金珠的表情如此栩栩如生,甚至讓秦笠陽有幾分毛骨悚然。
曹煙蕊十分溫柔地牽過她的手,坐在她的身邊,「笠陽,你是哀家看著長大的孩子,如今受陛下旨意,嫁給了當朝貴臣,這是你的福氣。哀家特地為你打了一支釵,如今就給你簪上,就算到了侯府,你也切莫忘記公主的身份。」
秦笠陽雖心底不喜,到底還沒有表現出半分不滿出來,反而恭順道:「是,笠陽謹記太后娘娘教誨,絕不會忘記自己皇室公主的身份,以讓皇室蒙羞。」
曹煙蕊十分滿意地點了點頭,輕輕摩挲著她的手腕,「好好好,你有此覺悟自然是好的。這金釵貴重,就讓哀家親自來給你戴上,也算是哀家對你的一片心意了。」
秦笠陽點了點頭,一旁的宮女連忙把托盤呈上,曹煙蕊笑意盈盈地從裡面取出雙鳳金釵,親自將發釵沒入秦笠陽鬢發之間。秦笠陽只覺得頭上一沈,更覺得不能喘息一般,慢慢勻出一口氣。
「你也長大了。」曹煙蕊撫摸著她的鬢發,靠在她的身上,「也要離開這裡了。往後在將軍身邊,也不要忘記皇家。這才是你真真正正的家,我們把你養在深宮里這麼大……你也切莫不可忘記皇室對你的恩情。」
秦笠陽收斂了有幾分僵硬的笑意,慢慢轉過頭來看著她。
曹煙蕊果真來者不善。秦笠陽只覺得那根金釵像是有千斤重,就像是重擔壓在了自己肩膀上一般,讓她難以負荷。曹煙蕊不過只是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就輕易把就快要自由的秦笠陽輕易拿捏。
萬般手段,也不愧為一宮之主。
「笠陽謹記太后娘娘教誨。」
「就算是嫁出去,也不要忘記多回來看看。」曹煙蕊做出一副慈母的模樣,「如今哀家也算是孤家寡人了,你若是往後有了空,也就多回來看看哀家。你們這些孩子,遠嫁的也有,嫁出去的少有回來的,你們吶……」
曹煙蕊眼角似乎是含著淚光,一旁的宮女見了,連忙道:「太后娘娘,時候也不早了,我們也該走了,就由您親自為殿下蓋上蓋頭吧。」
秦笠陽也做出一副依依不捨的模樣,奉勸道:「太后娘娘悉心教誨,笠陽不敢忘記,日後也必定回來多看看您。今兒個是大喜的日子,您就不必傷心難過了。翠兒,快把蓋頭呈上來,讓太后娘娘為本宮蓋上。」
「是。」
面前覆上一片紅色,秦笠陽抿開唇上的胭脂,勾起一抹艷紅的笑容,偷偷的藏在了蓋頭底下。
「笠陽,別忘了哀家對你說的話。」曹煙蕊牽起她的手,引著她往前走去,「你是皇家的公主,日後受了什麼委屈,哀家一定替你做主。回門的時候,也記得帶上將軍一道回來看看。」
秦笠陽點頭應承下來,曹煙蕊將她扶著,到了門口,交給了引路的小黃門。
「太后娘娘儘管放心,將軍已經在前面候著了。」小黃門對她微微一躬身,恭謹道:「將軍心中虔誠,絕不會讓殿下受半分委屈,您就不必太過操心了。奴才這就安排人送您回去。」
曹煙蕊露出幾分不捨的模樣望向秦笠陽,正紅的嫁衣與金線,黃昏日光的折射,給秦笠陽點身影多蒙上一層色彩。曹煙蕊望著她鬢發間的釵,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今日天氣正好。
方祺睿特地在宮門迎接,等著花轎從宮里抬出來。從前他在雲樓里設計江映雪的時候就像如今這樣,金光從天邊暈染過來,落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不像是冬天。
他特地把這一天選的和當初一樣,就是因為這一天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公主殿下駕到。」
方祺睿回過神來,看著花轎從裡面抬出來,前面引路的小太監走近了,才一甩拂塵,對謝聞安笑意盈盈道:「勞煩將軍等著,太后娘娘實在是有些體己話找殿下說了幾句,這才耽擱了些時候,駙馬沒有多等吧?」
「無妨,這點時間本將軍自然等得起。」方祺睿笑的恣意,「辛苦公公了,等日後同殿下一同回門,後面還要多勞煩公公。」
方祺睿從錦囊里抓出來一把碎銀,那碎銀被做成好看的形狀,用以當作喜錢。方祺睿把這沈甸甸的一把放進小太監手裡,讓他妥當收下。
「喲,將軍是個爽快人。又是皇上托付之人,日後必然能夠飛黃騰達,奴才就先在此處恭賀將軍了。」小黃門笑意盈盈地拘禮,把東西都仔仔細細地收好,「還不快去給侯爺牽馬,可別誤了時辰。」
「等一等。」
花轎裡面傳來一陣人聲,脆生生的,像極了養在深閨里的女子。謝聞安按耐住心底的不耐,打馬走在花轎旁邊,問道:「不知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本宮有幾句話想要問問侯爺,思前想後,不甚明白,還請侯爺賜教。」秦笠陽坐在花轎里,思維卻十分縝密,「若不能知道這些事情的答案……或許與將軍這一場婚事,本宮心中會有隔閡,便不可舉案齊眉。」
「殿下請問。」
「本宮尚在閨閣之中,就聽聞了將軍的名號。將軍也是天之驕子,可未曾娶妻先便有了艷聞,這到底還是有失妥當。後來聽說您與那位姑娘恩愛非常,本宮心裡抵觸,先前毀了她做的衣裳,就是為了明白本宮在將軍心中的地位。將軍……不會生氣吧?」
「不會,公主殿下千金之軀,自然不能同旁人相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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