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都办妥当了吗?”
红纱层层叠叠,屋子里面没有阳光,暗暗的,只点着零星的几个蜡烛,朱红的薄纱原本那样明艳,因为阴沉的气氛,也不由得变成暗红的颜色,让空旷的屋子变得分外让人不适。
“公子,都办好了,等到黄昏以后,就能把人接回来了。”侍从不由得笑了笑,轻松道:“筹划了这样久,终于能将人从牢笼里面迎回来了,也不旺公子您一片苦心。”
“哼。”方祺睿冷笑了一声,“能有今天,也不过是自己害的,若是当初没有做下那些糊涂事,好好地和我一起待在楼里,有着这样的势力,何愁有事情不能办成?非要执着儿女情长,简直糊涂!愚蠢的很!”
侍从承着他的怒气,不由得将头低了下去,“公子,您就消消气吧。当初那侯爷可是早就存了要把楼拆掉的心思,可好在有您支撑着,否则早已经树倒猢狲散,再也没有我们的今天了。”
方祺睿低着头,似乎在擦拭什么东西,可以隐隐约约地听见一点水声,木质的地板倒映出来着墨的欣长身影,朦朦胧胧之间能看见从他手里跳跃出来的冷淬寒光。
那是一把匕首,年岁已经久远,可被保护的还像是新的一样。
“该死的人一定会付出他应有的代价,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方祺睿对着红纱挥弄了一下匕首,剑刃破空声飒飒,干脆利落地像是能轻易杀死人的宝物,“我会用这一把匕首,夺走他的性命。”
“把人接回来以后要告知侯爷曾经来过的消息么?”
“不必。”方祺睿将匕首收了回去,“她刚刚回来,别让她再因为这些无聊的事情分心。现在最要紧的事情还是阙京如今的局势,这才是我们获胜的砝码。”
方祺睿将匕首收回了宝匣之中,薄纱因为刚刚的匕首断成了破碎的残片,落在地上,有些像是朦朦胧胧的血雾。
“好脏啊。”他凝视着那一片东西,“不管是什么东西,是谁也好,都把这里搞得太脏了。反正都已经脏的看不清了,余污……又有谁会在乎?只有不择手段,才能真的在别人眼里成为真正的圣人。”
“侯府来了信。”
外面进来了一个人,掌心上躺着一只极小的竹筒,中间有一条红绳,绑成好看的样式,这是别处的探子与他传递消息的讯号。
“怎么这个时候……”方祺睿伸手取下,打开密信一看,“看来是皇宫里的人坐不住了。皇帝的位置还摇摇欲坠,老太监手里握着东西呢。王府建在了阙京,到底还是太过于危险。”
“陛下原本就与王爷交好……”侍从悄悄隔着薄纱观察他的神色,悄声道:“或许他知道容王会反,但是死的实在太快,还没来得及安排后事,丢下了个烂摊子让人收拾。”
方祺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将纸条伸进烛火里燃烧殆尽,“阙京的人都已经忙的焦头烂额了。就让他们再忙一些的好。”
侍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京城,确实这几日太过于风平浪静了,是该发生的事情,让大家转移一下注意力,这样的话,我们也好把后面的事情安排妥当。”
方祺睿冲他颔首,抬手让他去做了。
他经营管理的这一处,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陌生的,虽然帮很多人做了一些不正当的营生,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就是这样一个江湖组织,竟然会和皇室牵连上关系。
人人都把他当作是可有可无的人,可是他偏偏就是这样一个可以把京城搅弄起风云的人。
“阙京风大,家家户户都已经紧闭了门窗,屋子里面燃着暖炉。自然也就忘记了寒冷是怎么如期而至的,等着瞧吧,你们以为的东西都会灰飞烟灭。”
容王如今因为皇帝的吩咐,被人密切地监视了起来。虽然有人在暗中想要帮他,可是如今局势紧张还真没有哪个人胆敢,冒着杀头的风险,去救这样一个危险的人物。
“容王殿下,阁老们都已经盯着我们许久了,如今还是多事之秋,只怕他们也因为陛下,不肯对这里松懈……这样对待我们,岂不是软禁?”
容王捏起一块黑子,慢慢落在了白玉棋盘上,“就算是不分昼夜地盯着,也总有困倦疲乏的时候。到了那时,就是我们的突围之际。”
“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急什么?难道你想这个时候出去,被人捅成筛子?”容王轻笑一声,又是落下一子,“现在的我们显得有多么昏庸,他们的警惕就会更少一些,待到他们因为朝局焦头烂额的时候,我们也该出手了。”
“可听说老太监手里……似乎还捏着什么东西,这对我们不太友好。而且他死前交给了定安侯一些东西,如今的定安侯可不是当初那个莽撞少年,学了老皇帝的本事,心眼可多着呢。”
容王看着面前摇摆不定的棋局,愤愤地挥落了半盘棋子,“他们算是什么东西!敢和我争高低?不就是一点权势吗?他以为捏在手里就足够安全了?”
“蠢货,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多少分量,且不说他战功不比谢老将军,就说他不过是沾了老皇帝的光,若不是老皇帝心眼多,他身边早该都是我们的人。竟然还留有这一手,不愧是朔朝的好皇帝啊!”
容王嘲讽完,便脱力一般跌坐在椅子里。
一旁的侍从早已经趁着他大怒退了下去,因为他的脾气,在他身边伺候的人自然也就变少了。如今容王府早已经倒台,知道他已经没了胜算,从前的派别也早已划清了界限。
“呵,你们这群蠢货,便也就等着瞧吧,皇位迟早就是我的……哈哈哈哈哈哈……”
“容王这便到了么?”
外面人声渐起,帘子被一把掀开,苏尽欢眯了眯眼睛,短暂适应了一会儿,才慢慢接受了这等光亮。
“谁给你的胆子,胆敢冒犯容王!”
“嗤,容王?如今没落成这般灰头土脸的模样,何须我冒犯,这曹郡随便一窝土匪,就能把他啃的连骨头也不剩,踏上了这片土地,早就没了容王,这土地也不是皇家的,早该认清楚这点才是!”
苏尽欢动了动爬满了血丝的眼珠,几天几夜的颠簸让他精神十分不济,却又勉强打起精神,“你就是先前在京城里与本王通信的那人?”
“主子神龙见首不见尾,通信之人自然不是我,王爷想要见我们主子,还要拿出点诚意来啊,没有半点路子,轻易就被蚕食鲸吞,我们主子也不会和这样的废柴做交易,不过王爷如今也没什么选择了,不是吗?”
苏尽欢动了动手指,忍住想要呕吐的欲望,舔了舔干涩的唇瓣,声音沙哑道:“你们想要和我做交易,还要看我够不够资格?信中你们言辞恳切,可不是如今这幅嚣张模样,不就是看我如今一无所依么?那我便让你们看看我究竟能闯出什么明堂来。”
“呵。”那人的笑声有些刻意,却懒懒地抱拳道:“那么我们就静候容王殿下佳音了。”
帘子被来人放下,眼前又是恢复了黑暗,马车里黑而闷,长时间的赶路颠簸让人十分不适,苏尽欢猛灌了一口水,这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儿来。
“现在到哪儿了?”
“殿下,已经到曹郡了,现在正在外面,马上就要过城门了。进城以后还需安置,过后会有郡守拜见……只是这曹郡到底不比其他地方,您也知道这儿流寇横行,只怕郡守操心万事,还不能即刻来见。”
“无事。”苏尽欢合上眼睛,慢慢压抑着体内的不适,“他不来才是最好,等到进去以后,你再将这儿的事情说些给本王听,此处既然贫瘠,本王更是不能轻易放弃……本王可不能客死异乡,死得这么窝囊。”
“是。”
苏尽欢费力地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这是之前他经营云楼之时所剩下来的财款,就连方祺睿也不曾知道,苏尽欢明白,曹郡如今贫瘠,民不聊生,更需要在此处做些交易。
既然连活也成困难,那么人命自然也没那么值钱了。这些银票,已经足够他暂且买些死士。
“想要我死在这里,苏君寒,宋子安,你们还没有这样的本事。”他又从怀里掏出一根模样精致的发钗,看着上面镶嵌的玉石,“我的性命谁也拿不走,就算是老天爷也不行。”
夜幕降临,马车终于在几日的奔袭之中停了下来,苏尽欢先是谢绝了拜见,沐浴洗漱了一番,这才独自坐在房间里,慢慢将怀里的物件一一摆在桌面上。
从头开始的就是一封不知名的信件,上面并未署名,只有一纸交易书,有头无尾,让人半分摸不着头脑,但是苏尽欢明白,在朔朝里,一定有一个可以和苏君寒相抗衡的存在。
而这个人,一定很谨慎,与苏君寒交过手,但如今不得不与他合作,便是知道了苏君寒的厉害,不敢轻易动手。
苏尽欢捻弄着那根发钗,目光慢慢游移在那封信上,银票被妥帖收拾成一叠,被他十分谨慎地收着,从未让旁人看见。苏君寒既然把他送来,那就是早已存了让他死在这儿的心思,不可谓不恶毒。
“殿下可收拾妥当了?”
“进来吧。”
苏尽欢把东西都收进了怀里,贴身存放着,侍从行礼,道:“陛下有令,说是此处贫瘠,命郡守仔细照顾殿下,如今曹郡虽慌乱,但此处最是安平,可保殿下一世无忧,还望殿下切不可再动妄念。”
“妄念?”苏尽欢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脸色却很平静,“本王知道了,自然谨遵陛下圣旨。”
“陛下说了,每年老王爷的祭日……殿下可以返京,这也是陛下能做到的最后的事情了。陛下念旧,但仅仅只能做到这样,还望殿下能够多珍重,末将还要回阙京复命,话已带到,末将就先行告辞了。”
“帮本王带给陛下一句话。”苏尽欢站起身,慢慢贴近侍卫,“这天下,可没那么容易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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