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氏族本就是戴罪之身,恐不能承担如此重任。众人皆知即墨氏族是为人迫害,即墨卿舞也是氏族遗孤,微臣曾见识过他在锦衣卫的手段,其狠辣不亚于当初容王在时,此子如若手握重权,只怕对陛下不利,也恳请侯爷收回成命。”
苏君寒微微勾起唇,露出一个极为浅淡的笑容,如白玉汤上面撒的一把翠绿葱花,点缀在汤水上,多了几分让人食指大动的意味,众人皆是垂首静待宋子安回话,只有宋侯爷一人率先抬头看见了他这抹笑意。
宋子安行礼,手中握着笏板,言辞恳切,“启禀陛下,即墨卿舞跟随微臣良久,更是受先帝旨意曾护佑陛下左右,陛下识人,知道即墨秉性,绝不会做出任何有害朔朝的手段,还请陛下准奏。”
苏君寒坐在龙椅上,虚抬了一下手掌,“诚如爱卿所言,即墨卿舞自是忠心耿耿,这些年他在朕身边做事朕也看得出来他确为真心,只可惜……只可惜这禁军总督也是要职,如今兵部既无人举荐,此子身份特殊,也是万用不得的,有天下人看着,朕总不好仅凭一己之私允诺重臣之位。”
众人皆是在下议论纷纷,偌大一个朝廷,兵部也在其中焦急择选,意图从兵部里找出一个能堪当大任的人,只是此事来得匆忙,兵部如今人才凋零,否则也不会令一介年幼皇子上阵前引兵作战。
苏君寒揉捏着眉心,做出一副焦虑模样,只不同于苏言十分埋怨,倒是令不少朝臣对这位年轻的陛下多了几分好感。
“或许,臣尚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苏君寒眼睛一亮,对着乌泱泱一片朝臣道:“是谁方才献计?站上前来。”
方祺睿从人堆里站了出来,发丝压在帽檐底下,有几分微乱,却挡不住他翩翩公子的模样,“正是微臣方才出言,只是此计不过是下策,微臣也不过是见诸位都无法子,陛下愁眉莫展这才献出个不聪明的计策。”
宋子安挑眉道:“哦?既能解决燃眉之急,倒不妨说来听听?”
“即墨卿舞不能胜任就是因为身份的缘故,即墨氏族先前是因通敌叛国而被满门抄斩,这是先帝诏令,但先帝知晓即墨卿舞身份依旧将他留用,想来也是知道此事必有蹊跷。既然如此,陛下何不彻查当年一事,只要给即墨氏一个交代,为其沉冤昭雪,怎怕他不能承任?”
方才出声制止的老臣似乎还想再争辩两句,他身旁的至交好友却是拽着他的广袖冲他摇了摇头,苏君寒似乎是刻意等待着什么,见无人应对,这才慢慢启唇。
“既然无人再想出更好的法子……”苏君寒做出一副可惜的模样,“那这件事情就按照爱卿所说的去办吧,朕会命大理寺卿洛清欢从旁协助,户部也调出当年的账本,务必协助大理寺尽快完结此案。朕会散朝后立马拟旨,六部自然也不得马虎,若有人阻拦妨碍,休怪朕不念旧情。”
苏君寒最后一句话有几分警告的意味,众人虽各怀心事但也只有应声,不敢再多造次。
“以朕看也没什么别的事了,那便散朝吧,诸位大人也好早早用过早膳,身体康健,才好为国效力,侯爷留下,其余等可自行散去。”
皇帝言罢,便站起身来率先离去,众朝臣行礼叩送,这才一一散了。
海棠刚刚从姑姑那里学会了磨墨的本事,姑姑责怪她不懂事,海棠只是挠了挠头,挨了几下手板心,掌事姑姑这才放了她去,海棠兴致冲冲地奔去御书房门前候着,等得犯困了,这才见陛下的轿辇慢悠悠,懒洋洋地停在阶前。
海棠立马垂首侧身站在一边,苏君寒从轿上由着宫人搀扶下来,海棠早上伺候不周,如今低垂着头不敢看苏君寒的面容喜怒,只等那一双靴子与青色袍摆边落在她面前,朝着她转正了身,海棠这才行了礼数。
“奴婢拜见陛下。”
“嗯。”苏君寒淡淡应了一声,便道:“你随朕进来罢。”
海棠应了声便从地上起来,跟在苏君寒身后,不过是初秋,天气不过稍凉了些,屋里竟已经烧起了地龙,宫里人人皆知新帝从前落下的病弱之躯,如今看来,此话当真不假。
御书房里极为安静,堆叠着不少奏折,架子上安放着各类书籍以供参阅,许多书都是孤本,只独独皇帝这儿有,海棠头一回见到如此高大书墙,一面接着一面立着,倒更像是把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读过书吗?”苏君寒问了一句,已经站在了案前,“若你识字,倒是可以替朕念一念大臣们呈上来的折子,倒是事半功倍。”
“陛下,奴婢只不过是个粗使宫女,不识字的,不过奴婢问姑姑习得如何伺候笔墨,想来还是替陛下帮衬一二。”
苏君寒随手翻了一本折子,对着海棠微一点头,海棠屈膝行礼罢,这才站在苏君寒身边,低头亲自取过墨条文砚,仔仔细细研磨起来。
外头的宫人连脚步声也压的很低,影子倒映在门口,拖上一道长长的影子,“陛下,宋侯爷求见,说是为了朝堂上的事。”
“传他进来。”
“是。”
海棠禁不住好奇,偷偷奋力用余光去看门口走进来的宋子安,他下了朝便直奔而来,朝服未曾来得及更换,红纹底袍在他身上平添几分贵气,抹去了他一点桀骜棱角,显得更为沉稳。
墨汁不小心沾湿了手指,海棠头上挨了苏君寒一计笔杆责打,苏君寒比她略高,说话也带着些居高临下的意味,“今早伺候的时候就不守规矩,这才过去多久,又忘记自己的本分了?去,给宋爱卿沏茶。”
海棠脸色煞白了几分,但苏君寒笑意盈盈,并无半分责怪之意,海棠连忙用手帕随意擦拭了一下手指,便去外面沏茶去了。
“微臣参见陛下。”
苏君寒放下笔杆,与宋子安隔着几尺的距离,他突然觉得有些不满意,“爱卿站的这样远,朕都听不见爱卿说话,爱卿不如上前来,也好聆听圣意。”
“……是。”
苏君寒翻弄着手里的折子,宋子安离得近了,却见苏君寒笑意更深,苏君寒不待动作,海棠却已经端着托盘进来,碰巧便撞见苏君寒笑意盈盈,手执折子,对着宋子安发笑的模样。
她连忙低下头,行礼道:“陛下,茶水已经好了,可还需要奴婢伺候?”
“不用了。”苏君寒笑意似乎不达眼底,“你退下吧,若有事,朕会传召你的。你且记住,待在宫里,言行举止必要小心,身处弱势,再让人拿捏住把柄,只怕你在宫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苏君寒这一席话堪称警醒,也算是提点,海棠知道这是皇帝饶恕了她的不敬之罪,便磕头谢恩,苏君寒默默看着折子受了她一拜,待到海棠离去,才慢慢松懈下来。
宋子安不免发笑,“这不过只是第一天而已,就觉得这么累吗?”
“做皇帝真累,还要联合你们演这样一出戏,否则朕还不知该如何让即墨卿舞接管你的位置。”苏君寒长叹一声,“那些老臣幸而是不知道朕的计策,也好在事发突然,让他们无计可施,否则他们必然会借此机会举荐旁人,不论是谁,对我们都极为不利。”
“身居高位,难免想的就要多一些。”宋子安一手牵过他的手掌,“你方一醒转,便让你策划这诸多事件,实在是难为你了。”
苏君寒懒洋洋地扬首,宋子安端来茶盏,亲自伺候起这样娇弱的皇帝。
“虽说前面安定了不少,可是你去,我多半还是有些不放心的。且不说是俄苏尔和那边蠢蠢欲动,就说你过去之后与士兵之间的相处……你也知道那些军队已经不能同从前相比较,只怕还需一段时日磨合。”
宋子安轻声应着,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开口问道:“今天的折子这么多,我也听有臣子提起过,要让你选秀,你本没有太子妃,如今后位空悬,免不了要被老东西们说道。”
苏君寒正喝着热茶,听了他一席话立马呛了一口,宋子安忙绕过案桌替他顺气,目光却不由得落在了他方才捏过的折子上面,折子方被打开摊平在案桌上,可不正是老臣提议选秀一事?
只是苏君寒还来不及批红,上面也只有墨色小字,字迹工整,就如同老臣自己一样规矩。
“父皇不过刚走没几日,倒不用担心后宫嫔妃,更何况如今国事为重,朕又有什么心思去管这些儿女情长?”
“哦?当真是因为国事么?”宋子安有心调侃,“那若是山河安定,陛下是不是就要广纳秀女了?”
“你胡说什么呢?朕明明……”苏君寒红了耳尖,撞见了他玩味的笑容,更是气急,“你这是以下犯上,爱卿就不怕朕治你一个不敬之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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