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宫
自从柳如月死后,这座宫殿便空置了下来但苏言依旧命人前来洒扫,宫殿不可一日无主,苏言思前想后, 终于是将苏宜年原来的生母晋了一晋位份,住进了月华宫里。原本月华宫本不是皇后所居,只不过柳如月不肯搬迁,苏言也就没有干涉。
曹烟蕊如今还是被禁了足,任何人不得探望,曾经的闺中密友中毒身亡,曹烟蕊本就郁郁寡欢,如今又恰恰是在自己宫殿里出了差错,曹烟蕊百口莫辩,郁结于心,最终一病不起。
“咳咳咳……”
“娘娘,该喝药了。”含翠将温热的药用托盘放了呈上来,劝道:“无论如何,还要请娘娘保重凤体,此事并非娘娘之过,如若再因病拖欠了身子,不值当啊。”
椒房殿里的宫女太监都因这档事收拾包裹走得远远的,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曹烟蕊平日里对人苛刻,如今一朝失势,身边居然只留下了零星几个丫头伺候着,就连个太医也不准来为曹烟蕊探听病情,真真是过得凄惨。
“陛下如今是铁了心了,他这是嫉恨本宫垂帘听政,自古以来,后宫不得干政,外戚不得擅权。陛下如今想要给本宫一个下马威,想让本宫知道,这天底下到底是谁说了算,陛下的心思不难猜,可偏偏是最能要了命的。”
含翠伸手将汤药端过去,曹烟蕊翻动着手里的书页,手指方一触碰到碗沿,还未握住便跌落下去,汤药撒了一地,曹烟蕊看着地上斑驳一块的地面,脸色却是发白。
含翠立马跪下去,求饶道:“娘娘恕罪,奴婢并不知道,这药有问题,这药是奴婢托人去外面带来的,奴婢也不曾想见竟被人置换!奴婢赤胆忠心……”
“好了,你起来吧。”曹烟蕊揉了揉眉心,平日里张扬的神色收敛起来,徒留一片病容,“这是有人盼着本宫死呢,事情还在调查中,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害本宫,看来这件事情凶手另有其人。”
“娘娘……”
曹烟蕊着一件单衣坐在榻边,任凭含翠再如何说教,愣是不动声色。
她本是睚眦必报的性格,她出生于将门世家,生来就是桀骜,原本应该在战场之上一展宏图,奈何自己却是个女儿身,逃离不了嫁人的命运。从来就有人不甘于命运,她也一样。
“我活到现在又说事情都觉得已经够了,这么多年的勾心斗角,我实在是太累了。”曹烟蕊放下手里的兵书,慢慢摩挲着页面,“我已经老了,现在这里就是年轻人的天下,那些尔虞我诈我在后宫里面就已经受够了。”
“可惜我迟迟没有想过,有些时候,把刀刃对准你的人,说不准就是你的枕边人。在这偌大的后宫里,谁又能够一夜好眠呢?能够对自己的妻子下的去手,也亏得他苏言想得出来。”
含翠一脸惊恐地劝说道:“娘娘慎言啊,这四周都是陛下的耳目,若是落到了陛下的耳朵里面,不知该如何惩戒娘娘。就算娘娘说的都是些实话……可是……如今事情已经往不可控的事态发展,奴婢……”
“你如今跟在我的身边,只会遭殃,还不如早些回去为好。你跟在锦衣卫的身边,跟在太子的身边,他们都会好好护着你的,如今我已经是不成了。”
曹烟蕊从来没这么想明白过。
柳如月的死还不仅仅只是一件事情的落尾,因为苏言已经死里逃生过一次,不同于年少的恣意,他如今已是垂垂老矣的皇帝,人在风烛残年的时候总会疑虑,苏言也无一例外。
年少的时候,他曾经和周祁温敛等人推杯至盏,曾经和宋闻煜一块上过战场,也曾经和李穆宁一同出生入死。可是当坐上皇位的时候,这一切都会改变。
曹烟蕊后悔了,她不愿意苏宜年成为那样的人,也不情愿为了自己的家族摊上一个孩子未来的人生,在他的眼睛里面,苏宜年已经是她的亲生骨肉。
“娘娘,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我们还有机会,我们还有活路。您去和皇帝道个歉,只要您态度诚恳,他念着这几十年的夫妻情分,一定会给您更稳妥的交代。现在已经是我们度过的最困难的时候,这个时候可万万不能松懈啊。”
“我的挚友都已经死了,我的第一眼都已经入土为安吧,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若是月后娘娘在世,一定不能看见您如此,更何况如今她……”含翠低下头去,“您至少不要让她白死啊!”
曹烟蕊这才如梦初醒。
含翠见她略有动摇,继续说道:“娘娘您死了不要紧,可是如若陛下收敛了您的遗体之后必然会对皇子殿下出手,到时候可没人护着他,您也知道的,太子殿下与他一定是仇敌,他恨不得把皇子殿下踩在脚下……到时候您让他该怎么办呢?”
“谢安……”
“他是您一手拉扯长大的孩子,继承了您的衣钵,如今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完结,如果他到时候回到了皇城,得知自己的母后死了,他会怎么想?到时候皇城一片混乱,陛下又会如何做?”
“您一定要活下去啊!”
“娘娘……”
“……”
曹烟蕊如梦一般站起身来,面对着阁窗看外面的风景,秋日里树叶枯黄,所有的生机都已经消失不见,徒留萧索一片,秋风瑟瑟,吹得人心底发冷,凉意四起,凉寒似乎就像是寻着缝钻进骨髓里的脏物,引得人越发病容。
“这个世道,想要人活下来,又不想要人活下来。”曹烟蕊叹了一口气,“含翠,你可有办法联系上太子殿下?本宫有些事情务必要与他面谈。”
“娘娘如若需要,奴婢必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想要出去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如今这座宫殿已经围得如铁桶一般,我们二人只能尽心尽力演一出好戏,才能让他们信以为真,放你离去,苏君寒人脉广,到时候想没有联系上本宫,也并非什么难事。”
含翠低头称是。
“哟,刘兄,怎么在这儿歇息?”
守着椒房殿门口的小卒打了个呵欠,不由得抱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这些人啊,最讨厌这些苦差事。偏偏这种事情还不能怠慢,出了事情可是要掉脑袋的!唉……”
“也是,不过这椒房殿围得是固若金汤,周边还有锦衣卫时时候着,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真不知道陛下怎么想的,倒像是把皇后娘娘拘禁起来一样,这曹后素来与月后交好,若是做个样子,也大可不必如此……”
“皇家的事情,还是少管的好。”小卒环顾了一圈,这才凑到了他的耳边,“我听说啊,这件事情可是如今的洛大人在办,洛大人呐最是公正,大概出个结果也是几日的事情,这儿这么多兄弟,你偷偷懒,皇后还能从里面跑出来不成?”
“若是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要掉脑袋的罪过。”
小卒只是笑着,从怀里掏出来一块令牌,“你瞧见没有,我包揽的可是在皇城里的巡逻工作,你和我换一换身份,我让你也去见识见识,别说兄弟不帮你,你去巡逻,到时候姑娘可是扎堆儿,趁此机会早早地娶妻生子,也是好事一桩。”
“这……不妥吧?”
“哎呀怕什么,这这么多人呢,到时候还管得过来吗?他们又不知道你的样子,你和你的兄弟们通一通口风,这件事情也就过去了。”
小卒说罢,便将手里的令牌塞给了他,被称作“刘兄”的看门小卒思虑再三,终究是咬牙将自己的令牌掏出来,与他交换。
他按住小卒的手,说道:“我们可说好,要是出了事情……”
“你放心,这边里里外外我都打点好了,绝对不会出事情。我们也做兄弟多年了,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
二人交换罢了,对了一下眼色便各自回到不同的岗位。含翠握紧了手里破碎的瓷片,慢慢挪动到殿门口。
墨汁浓稠,因着是上等墨条,磨出来的墨汁乌黑锃亮,带着点点墨香,泛出丝丝缕缕的甜意,有人推门进来,即墨卿舞刚刚从皇宫里探了消息回来,还微微喘着粗气,和屋子里的兰芝墨香分外不合。
宋子安端着架势,却乜了他一眼。
“太子殿下,事情已经办妥了,果然不出您所料,皇后娘娘差人将消息递出来,说是无论如何都要见您一面,只是后宫鱼龙混杂,稍有不慎就……这趟浑水我们还是不要沾染为好。”
“不急。”苏君寒写完了最后一笔,将镇纸慢慢推向一边,“我们的好戏才刚刚开始呢,怎么就要因为自己的懦弱而让步呢?即墨,若是给你个机会,将你的姐姐接回来,你愿不愿意?”
即墨卿舞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问道:“殿下您……真的有办法吗?”
君聘江山:城主令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