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简陋,即墨卿舞一来,江映雪便知这地方不会再待下去,平日里不曾用过的好米面,肉食禽蛋都拿出来好生款待着,这些东西都是他们住了这么久以来不肯轻易拿出来的,即便如此,在他的眼里依旧简陋不堪。
”家里也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只能拿这些款待你。”江映雪盛了一碗米粥,推至即墨卿舞面前,“你今天既然过来解救了我们,自然也有之后的打算,太子殿下他……可有什么吩咐?”
一说起今后的打算,顾云景不由得打起了精神,从榻上微微转过眼珠看他们,他不能动,却强撑着意识听他们说话,生怕错漏半分。
江映雪嗔了他一眼,却没有再说什么,即墨卿舞笑了两下,却道:“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亲自解决这件事,你们在这一处都会被他们所盯上,那还不如待在阙京,让我以锦衣卫之力保护你们,你说呢,江姑娘?”
“我自然听云景的意思。”
顾云景嘶哑着嗓音,憋出来几个字道:“我愿意。”
江映雪无奈般低下了头,“既然如此,那就全凭你安排了。只是云景身有恶疾,决计不能让任何人打搅,从前那地方自然是不能再住了,还要劳烦你……”
“云景的事对我来说本就不是劳烦,江姑娘言重了。”
江映雪没再接话,她之前因着二人之间的嫌隙才带走了顾云景,说到底不过是报之前即墨卿舞熟视无睹的仇,她为了顾云景的确做了不少事,可正因为如此,它比谁都要疼爱顾云景。
他就像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让她自己拿着刀子去剜肉剃骨,这样的滋味的确不好受。即墨卿舞失去了顾云景这些时日已经足够多,足够让他往后去珍惜,甚而用自己的性命去换顾云景的命,这就是江映雪的目的。
她想要顾云景活,不仅仅是活,而是开开心心,顺心地活着,这才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愿望。
“阙京如今的局势不见得好吧?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完成了他的所有,也不会有人追杀追到这个地方来了。按照太子殿下自个儿的习性,他从不允许有人会这么做。”
“京城里每日都要跟变天一样,谁又不是战战兢兢的活着呢?”即墨卿舞轻叹一声,“更何况如今就快到了秋日,这个季节……作为医者你也应该明白,这对太子殿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季节。”
“病寒入骨,炭火也难救,沉疴痼疾,即便是我也……”
江映雪没有再说,即墨卿舞别过眼睛,却见顾云景合上眼睡着了。
“还是原来的样子。”即墨卿舞握着汤匙,笑意慢慢绽开,“我倒是希望他永远都这样才好,在我身边无忧无虑地活着,比什么都好。对了,你现在可有法子治好他身上的病?”
“我翻遍了医书,只是我不敢在他身上用上重药,我怕会伤及根本,这些年来药材更是难寻,或许等到了阙京,也有法子也说不定,如今我倒是能拖着他的性命,彻底根治……我也难说。”
“不管用什么法子。”即墨卿舞眼底露出一抹决然,“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放弃。”
顾云景动了动唇,似乎是听见了这一席话,紧锁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露出一张难得宁和的脸。
东宫
宋子安放下茶盏,目光落在身前的名目上,苏君寒手指纤长,轻轻点在上面每一个名字上,嘴唇开合,淡淡的,犹如粉色月季花花瓣一般的唇柔软可欺,偏生眉目生的又是一双含情,露出几分慵懒之时,由得是人想去一亲芳泽。
“子安可是再走神么?”苏君寒无奈,收回手指,撑着下巴去看宋子安,神色似乎有些苦恼,“你再这样走神,这点事情恐怕今日之内都无法解决了,父皇那边还等着我们回复呢。”
“这些事情倒也没有那么重要。”宋子安捏住纸片往地上一扔,手肘立马上前去攥住了苏君寒的手指,“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怎能不让我生出点别的想法?”
苏君寒嗔笑,却是俯身将地上的纸片复捡起来,白衫上面的墨色山河图似乎层层叠叠,布料堆叠,挤出魑魅魍魉的模样,恰恰衣衫是白色,这种柔和与鬼魅集于一身的模样,偶尔令宋子安看了,也有些不觉生惧。
“怎么了?”
苏君寒起身,宋子安回过神来,眼神却有些闪躲,“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这件衣裳上面画的东西……倒有几分意思。”
“这间衣衫?这是从方大人那里得来的,这上面的画是方家小姐做成的,你若是觉得好看,我改日倒是可以帮你问问,托方祺睿带一件给你。”
宋子安下意识便要去摸手边的茶盏,却发现已经没有茶水,手指盖在茶盏上摁了一会儿,他歪头笑道:“那倒是不必了,如今方大人就快自顾不暇,哪里还有闲情逸致让方姑娘再赶制一件衣服出来?”
“我不曾想,自己身边竟然也出了叛徒。”苏君寒的眼睛透过光影,变成琉璃珠子一般的颜色,他勾唇笑道:“父皇没有让人透露出半分消息,但是他以为这样我便不知道了吗?柳恒既然敢这么做,那也就说明暗处的人就快动手了。”
墨发柔顺地垂落在苏君寒肩上,宋子安勾起一缕,眼眸微眯,“陛下没有让柳恒背主的消息传出来,这恐怕更有深意,平日里陛下可不会出这样的差错,如今太子与陛下离心,这可不是件好事。”
苏君寒的确是被宋子安拉上了东宫储君的位置,那时候的苏言即便点了头,但却没有露出半分自己的情绪,宋子安当初并未多想,如今细细思虑下来,只怕苏言早就对苏君寒有了忌惮之心。
如若苏君寒与他再没有别的举动,此局必败。
“廷之想要怎么做?”
苏君寒略带玩味的表情落入宋子安眸中,却让他不由得大惊——苏君寒可以不凭靠任何轻易猜到他的心事,如若不是自己与他同一阵营,如若苏君寒是自己的敌手,恐怕自己真的会一败涂地。
“那就看看殿下心里是怎么想的了。如今的下下策才是谋权篡位,臣窃以为……应当让陛下放下戒心,将皇位妥妥帖帖地,交给您了。”
皇位?如今的世道看来,也不过只是一个烫手山芋。苏君寒如若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却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想让父皇妥妥帖帖的把那个位置交给我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且不说这件事情有多难办,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让父皇把方祺睿放上战场上这件事答应下来,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才是如今的重中之重。”
“方祺睿如今在做什么?”
宋子安略一沉吟,答道:“来时听人说他请了几日的假 ,正在府中照顾生病的母亲,朝堂上的事情他大抵还是一概不知的,否则按照他的性子,只怕会先行过来寻你,而非如此全然无动静。”
“全无动静才是他的习性呢,他性子古怪,这样才鲜少有人能够猜得透他。”苏君寒从一旁小檀木笔架上取下来一支笔,笔尖舔墨,在纸片上圈上方祺睿的名字,“如若父皇能把这件事应承下来,大局在握,他没了顾虑,皇位自然而然就能交在我的手里。”
“你想了这么多,可曾预料得到方云澜他们会比你还要先一步?”
苏君寒面色不郁,“他迟早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不管是因为谁,他已经屡次三番地触碰了我的底线,那我自然不会再给他什么机会,一点都不行。”
苏君寒命人收了东西,广袖一挥,率先便起身,“外面景色上好,你不如同我一道出去看看。我刚好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说呢?”
不等宋子安回答,苏君寒已经先行迈出了步子,宋子安没有思量,立马跟上了他。
东宫规模自然很大,虽比不得皇宫,但即便宋子安出入此处良久,也不敢说轻车熟路,只记得入门那处到苏君寒书房与卧房的路途,别的七弯八绕的阁楼、亭台、院落,对于他来说,简直都是一个样子。
所以当苏君寒带他来到这间屋子的时候,他还是震惊了许久,这个地方一定是很早以前便开始布置——都是按照宋子安自己的喜好,就像是满足了他对自己屋子希冀的一切。
不论是墙上挂着的大弓,架子上落满的兵书,宋子安简直挑不出半点错处。
“廷之对这里可还满意?这儿的布置,全然都是我做主的。”
“喜欢,我自然喜欢,只是这些东西难得,我以前怎么也寻不到,不曾想……”
“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苏君寒笑了笑,“往后你过来辛苦,若是忙的晚了,就在此处歇下来罢,也算是之前你送我东西的谢礼,若还有别的什么,我让人再添置便是。”
“君寒。”
“嗯?”
“你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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