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神叨叨的,也没见解出个什么东西,莫不是那寺庙里请来的泼皮无赖?”
苏君寒捏着手心里断了绳的平安符,神算子一面摇着折扇,一面整理着签筒,即便宋子安出言不逊,他却依旧泰然自若,张罗着自己面前的生意,苏君寒从锦囊里摸出铜板,铜板落在箱内的清脆响声十分悦耳,宋子安蹙了蹙眉,终归什么也没说。
“走吧,子安。”
苏君寒说罢,便扯着他的袖子拉他离开,宋子安回头,却见那道士摇晃着手里的破纸扇,见他看过来,一派清明的眼睛里似乎酝酿着万般风尘,又似乎是一张密布的网,似乎宋子安所有的心绪都被他包罗万象。
“你觉不觉得那个人有些奇怪?他刚刚看我的眼神特别像陛下看我的样子。”宋子安如是说着,“即便是驰骋沙场,我也很少见过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就好像你所有的心绪都被他了如指掌一样。”
“是你的错觉吧,他也不过是个替人算命的,大概这样的人,眼底都会有一些看破红尘的世俗,或许是你会错意了?”苏君寒将坏掉的平安符收进锦囊里,“或许他真的看破了你也说不定呢?不论如何,我们先去求道平安符罢。”
苏君寒对他笑了笑,宋子安突然反应过来什么,苏君寒甚少对他说话如此调皮,他勾着唇角,前去捏苏君寒的脖颈,苏君寒身量矮小,被他捏住脖颈更像是一只鹌鹑。
“他看破了我,我自己都没有看破我自己呢,他怎么会看破我?”他低头,发丝垂落在苏君寒脸上痒意十足,他调侃道:“若不是头一回和你一道来这里,我都要以为他是你的同伙了。”
苏君寒只是笑,却没有说话。
太子殿下身体羸弱不堪,但是看人却是一个准,宋子安正是坚信如此,知道苏君寒看重的是他,才更是肝脑涂地地追随,如今岱州之行,宋子安心底隐藏无数的渴望,也终究如破土之芽,呼之欲出。
他抬手还未碰到苏君寒的发,却发觉前面一个熟悉的身影跑了过去,苏君寒似乎也察觉了什么,低声却念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魏蓝姑娘?”
“真是奇了,怎么醉玉春的人会出现在岱州?难道也喜欢这儿的花不成?”
苏君寒妄图去追,却被宋子安抓住了手臂,“殿下,现在追过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如若贸然行事,更会暴露我们的行踪,既然他们藏身在这里,自然会冒出头来,若真的想要查明真相,也不急于一时。”
“魏蓝是醉玉春的人,按理来说不应该离开醉玉春,你还记得吗,在渠郡我们受过姑娘照顾,可是却在那一处碰见过方云澜,方云澜若无人庇护,恐怕早就被渠郡郡守发觉了,难道你不觉得其中有什么怪异之处吗?”
宋子安一点即通,立马明白了其中厉害之处。
苏君寒摩挲着泛红的手腕,目光却放下城内,“醉玉春不过是寻常花楼,但当初能够将我们二人逼到那种地步,之后渠郡又遭人暗算,这事情不会有那么简单,只怕是要好生调查调查了。”
“这地方的神棍也是奇怪,如今,就连那边的人也牵扯进来,只怕我们二人怕是也悠闲不下来了,带到我们二人去求了平安符以后,我就联系联系这边的郡守还有锦衣卫暗中查探,务必要搞清楚他们究竟要翻出什么花样来。”
“此事万万不可着急。”苏君寒推拒道:“魏蓝出现在这个地方,可能别有他因,或许跟他们也没有关系,只不过是我们多想了,如此一来还容易暴露我们的行踪,若是得不偿失,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先前在渠郡之时他们几个人就掩藏了自己的身份,可是依旧是被人追杀,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苏君寒早明白这样的道理,断然不能在岱州重蹈覆辙。
“他们应当不知道我们已经来到这个地方的事情,我看姑娘刚刚过去的方向好像是郡守府邸,现在我们想要查探万万不可惊动了他们,如今能够相信的人,也就只有锦衣卫了。”
宋子安点了点头,便从怀中掏出一只小巧的竹哨子,如今宋子安手上不仅有禁军,因着即墨卿舞的缘故,多少也能调动些锦衣卫的人,苏君寒自知此事关系重大,自然也没有拦着。
江湖上集结门派之人,自有门派自我集结之法,锦衣卫自然也就学会了这点手段,加以改进以后便更是出神入化,一段哨音之后,宋子安便将竹哨收了起来。
“殿下,我们现在可要同他们汇合?”
“不必,我们在暗,敌人在明,我们总是占优势的,即便他们看见了我们,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我们就按照最开始打算的,先去求了平安符就是。”
宋子安伸出手攥住了苏君寒的手指,轻笑道:“殿下,我原来本不是信佛的,因为你信,所以我也就信了,不是我相信命数,而是我在想,若是神佛也能眷顾你的身体,让你多活几年,那我跪下来求他们又有何妨?”
“我好着呢,还死不了,做什么这么咒我。”苏君寒嗔怪了他一句,却道:“以后这样的话就不必说了,我有你的庇护,还愁不会长生不老吗?”
宋子安突然捏上他的耳垂,苏君寒的耳垂如玲珑白玉,尖尖上带着点淡淡的粉色,像是红了屁股的桃,散发着淡淡的香甜味道,惹得宋子安屡次三番想要咬上一口。
苏君寒蓦地勾住了他的脖颈,唇瓣微凉,贴在宋子安的唇上,像是刚刚出炉的桂花糕,软糯可口,还带着丝丝缕缕的甜。
“你说这算是什么?投怀送抱?”
“这是给宋哥哥怜爱我的奖励,宋哥哥神通广大,雄姿英发,令君寒好生敬仰,可惜君寒如今身无长物,唯一有的,也就只有宋哥哥喜欢的这点姿色了。”
“苏、君、寒!”
诏怀寺寺僧在此处久居多年,见过许多香客,其中不乏有失去配偶的妇人,丧了新妇的小相公,也不乏有一些祈求长命百岁,身体康健的人,可如今却是难见黑着脸却依旧对身旁之人关怀备至的小郎君。
苏君寒走在前面,对宋子安的古怪之处全然不察,反而落落大方道:“住持,我们二人来此是为了求平安符的。”
“阿弥陀佛。”诏怀寺的住持须发尽白,长眉垂落如瀑,盖的苏君寒连他的眼睛也看不见,“二为施主请稍等,待到二位求签拜佛以后,我们自会奉上平安符,以佑施主平安。”
宋子安挑眉,“老头,你们这儿香火钱得多少?”
苏君寒蹙眉。
住持双手合适,虎口卡住佛珠一串,却道:“十五个铜板便可。”
“既然如此,为何要在城门口安下老道士?这香火钱也不算太贵吧。”宋子安望着里面的佛像,却是一笑,“难道说你们这一处有什么猫腻不成?非得要召些香客来,不会是这里供奉的,不是什么神像,而是鬼像吧?”
“施主不可妄言,阿弥陀佛。”
苏君寒扯了扯他的袖子,却是陪笑道:“住持恕罪,他这个人平常就是这个模样,您不必在意他。”
阙京里也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当初宋子安也是去为苏君寒求过平安符的,只是当初宋子安神佛不跪,硬是逼着寺庙里的小沙弥做了个平安符出来,吓得小沙弥几日高烧不退,尽说些胡话,过了大半月才好。
如今宋子安不捣乱苏君寒就觉得极好,不知道为何,所有的事情仿佛与他牵连上关系,宋子安就会变得十分幼稚。
如若知道身旁是那个叱咤风云的宋侯爷,苏君寒怕也不能尽信这人在阙京里的身份和名头是不是说书先生收了别人的钱以后做出的噱头。
“子安……”
宋子安到底因为他的缘故没有为难住持,大跨着步子就要跨过门槛,又被苏君寒一把拉住,“子安,走这边,侧门是香客走的,这正门是僧人走的,别走错了地方。”
“怎么来求个平安符,还有这么多的规矩?”
宋子安低声埋怨着,到底也没有说什么,苏君寒半哄半骗好歹将他带进了门,跪坐在蒲团上,苏君寒手中攥着燃过的线香,双手合十祈祷之时却不由得看向宋子安那一处。
宋子安十分认真地默念着心愿,深情庄肃,苏君寒面色一红,到底他们二人之中没有用心的人竟然成了自己。
“菩萨在上,信徒有三愿请求,一求佑我大朔天下安定,百姓安居;二求佑子安万事顺遂,不得旁人猜忌;三求身体康健,岁岁平安。”
苏君寒心中念罢,缓缓拜下,住持站在一旁,却让人去写了两张字条,放进了二人的平安符之内,宋子安摊开手掌放在苏君寒面前,苏君寒淡笑,将手指慢慢放进他的手掌里。
“阿弥陀佛,二位施主是命贵之人,前路自然妙不可言,这是二位的平安符,符里放了些东西,一年以内,倘若二位有何需要,破开平安符,自会找到答案。”
苏君寒双手合十,“多谢住持。”
宋子安取了自个儿的平安符,住持向二人弯腰行礼罢了,才送二人离去,宋子安看着面前赤砖行瓦铸成的长阶,慢慢松了口气。
”怎么了?”
“那个地方的香火……到底还是太旺了些,熏了我一身的香火味儿,若是让即墨卿舞知道我走这么一遭回来,不知道该怎么笑话我呢。”
“谢谢你,子安。你明明不喜欢这些的,却因为我甘愿下跪祈福。”
“这个倒不重要,宋哥哥还是想知道,君寒究竟向佛祖许了什么愿望?”
苏君寒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却道:“嘘……子安,愿望说出来可就不灵了,我心中之愿,皆为这几年所愿,待到日后愿望达成之时,我自然会一一告知子安。”
“哦?”宋子安收了手里的平安符,“那我就恭候殿下佳音了。”
绿树成荫,葱茏一片,苏君寒注视着遮住了大片天际的翠绿与红砖青瓦,安静的过分的寺庙,就像是他有一夜做的一场梦。
梦里有人洗衣做饭,有人锤衣羹汤,华树亭亭如盖,璧人如胶似漆,那是他此生的愿望,总有一日他会离开阙京的繁华,回到他本就想回到的地方,以前他以为自己一个人已经足够。
可现在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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