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吾师兄。”
晨光熹微,外坊练武场此刻空无一人,初冬的风已经十分冷冽,惨白惨白的太阳隔着这样的冷寒艰难的降落下来,懒洋洋地打在人的身上,除了寒冷如刀割一样的烈风以外,连一点温暖都照拂不了。
上吾站在江映雪曾经俯瞰外坊新弟子的高台之上,纱缦被一旁的钩子轻轻勾起,在凛冽的风里如群魔乱舞一般张牙舞爪地凌空起落。他背对着年素,单薄的身形却如泰山一般坚不可摧,在这样的风里显得分外坚韧。
上吾勾了勾一旁的纱缦,将它们从钩子上解救开来,年素敛下如水一般的眸子,低头在他身后杵立着。
“怎么,这点苦你都吃不了了?”上吾微微侧过身子,那双狭长多情的的眼中此刻全然只剩下敌意,“那天你把殷勤从屋子里抱出来的时候,可曾想过今时今日我会这样针对你?”
年素合掌,微微弯了弯腰,恭谨道:“师兄明鉴,实则是殷勤师兄在我房中不慎触发机关,中了迷药晕倒的,那时屋内只有我们二人,我便只有将师兄抱出,送还坊主。年素以为,此举并无不妥。”
“呵呵。”上吾落下帷缦,一步一步朝着年素走去,“年素,你的那些小心思拿去糊弄别人倒还合理,可是到我这里可就没什么用了。我与殷勤相处多年,他倒还不至于被你的那些小机关困住,若非你从中作梗……”
“那么敢问上吾师兄。”年素打断他的话,微微直起了身,“就算真的如师兄所说,我真的陷害了殷勤师兄,那对我而言有什么好处呢?他是坊主的掌上明珠,在内坊外坊皆受人爱戴,就算我真的想要害他,又怎么会暴露身份,亲自把他送回内坊呢?”
上吾眯了眯眼睛,正欲发作,却听得一声轻咳。一旁的纱缦被纤长如玉的手指撩起,绵软地垂落在手指之下,殷勤踏上高阶,珠帘落下碰撞之时落下清脆响声,四周的帷幔将整个高台围得密不透风,甚至连风声也听不见了。
“上吾。”
“你来了啊。”上吾别过眼睛,抱胸在一旁站立着,“怎么不在内坊好好休息,又跑到这里来了?我只不过是想帮你教训一下……”
“他又没做错什么,你怎么次次都这么鲁莽?”殷勤对着他微微蹙眉,转身对着年素却展开笑意道,“师弟,让你受惊了,上吾他只是过于担心我,关心则乱,你可不要放在心上。”
年素低头,颇为顺意道:“没关系的师兄,我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一早便被上吾师兄叫过来训话,我此时还没有睡醒呢……”
年素一边说着,一边歪头看向上吾的位置,殷勤背对着上吾,自然看不见他此刻因为年素的话狰狞的表情。殷勤不由得觉得自责,本就好看的脸因为这样的情绪显得满面愁容,令年素不由得觉得心底一阵快意。
殷勤思索片刻,便道:“真是抱歉,这件事情的确是上吾做的不对,你们修炼本就艰辛,难得让你休息一日却被叨扰,这一切都只是因我而起,我替上吾给你赔个不是了。”
“殷勤!”
上吾一声惊呼,可殷勤显然未曾放在心上,继续宽慰他道:“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这一枚灵玉是先前坊主所赠予我,在突破大乘之时也帮助了我不少,如今我也用不着了,便送给你以便助你修行。”
忽略上吾一番咬牙切齿的表演,年素上前一步,从殷勤的手里接过灵玉,“既是师兄所赠,年素必定会好、好、珍、藏。”
“唉你!”上吾刚想再训斥两句,却撞上殷勤警告的眼神,渐渐熄了气焰,“哼,你最好不要对殷勤有任何非分之想,否则我定然不会像今天一样,轻易的饶了你。”
年素勾唇一笑,行礼罢了,便转身离开了高台。
“他也是个可怜人,千里迢迢前来盎然城拜师学艺,你何苦为难他呢?他若是真的想对我出手,只怕也不会光明正大地把我从屋里抱出来了,就算他真的有心报复,此刻你岂非打草惊蛇?”
上吾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眼眸之中尽是不屑,“他不过是外坊的下等弟子罢了,能对我构成什么威胁?我还不是担心你所以才……罢了,反正你都只会怨我。”
殷勤揉了揉眉心,神色端的是几分烦躁,“坊主昨日唤我过去,亲口吩咐将教养年素的事情托付给我,我托人打听,才知道是你做的好事,我确实是查探他的底细不错,可你让我日日与他一起,我还怎么脱身?”
上吾嗤笑一声,眉眼一挑,不同于方才教训年素那般端着的威仪,在单独面对殷勤的时候换成了一副风流公子的态度,又变回了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弟子。
他枕着胳膊,浑不在意道:“就是因为你想知道他的底细,那就更应该与他日日夜夜相处,最好能睡在一个房里,在你这样寸步不离的监视之下,难道他还不会露出点马脚吗?”
殷勤好看的剑眉不由得拧起,眸色落下几分担忧,“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实在不行我就偷偷从内坊溜出来帮你,反正我师父闭关也管不着我,只不过嘛……”
殷勤疑惑地看向他,却见上吾指了指自己空落落的腰间,“只是你看我,我和你相识多年,从入门开始就睡在同一个屋檐之下,那年素都有你送的灵玉,我们俩这样的关系,你是不是应该也送我点比他更好的东西?”
殷勤无奈的摇了摇头,似乎是妥协下来,“好吧,你若是帮我,我就亲自为你制作一枚上品的灵玉——只是你与我本就已经身入大乘,就算我送你一枚最好的,对你来说也已经没什么用处了。”
“挂着好看,不行?”
内坊
侍女轻轻将窗户关上,房内的安静与窗外的喧嚣似乎分外不同,宽敞的红木桌上了新漆,如今干透了,留下一股淡淡的味道。江映雪坐在首座,轻轻端起面前的茶盏,眸光流转,落在四周的长老身上。
“关于年素的事情,我应该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江映雪不紧不慢地放下茶盏,示意桌边的几位长老品茶,“这可是殷勤专门从云山带回来的新茶,几位长老不尝尝看吗?”
四下寂静无声,更没人去动面前已然温热的茶盏,江映雪勾唇一笑,命侍女们将茶盏撤下去,本就空旷的桌面如今什么也没了,几位长老不发一言,显得屋内十分寂静,声音更是落针可闻。
“那么我们来说一些几位感兴趣的事情吧。”江映雪懒懒地靠在座椅之中,举起手来看着上面新上的丹蔻,“几位之所以留在此处,不就是因为殷勤和年素的事情么?来啊,都来说说看,你们究竟是如何想的。”
江映雪依旧挂着浅浅的笑意,顾云景站在她身后,却觉得一股刺骨的冷意遍及全身,明明是融雪一般的神情,偏偏到了她的身上,却无一点温度,冷的让人觉得后怕。
“坊主顾虑我等一直都在深思。”左右终于有人出声,引得众人不由得注目,“我等愚钝,不明白坊主良苦用心,只是长久以来内外终究有别,坊主如若真的收殷勤作为亲传,岂不就是同意让外坊之人日后坐上坊主之位了?”
江映雪轻哼一声,眉眼露出几分凌厉,“那又怎么样?我所做的一切目的,不就是为了消除内外坊的界限么?可笑啊,你们揣摩不透我的心思,可如今我说出口来了,你们难道就真的会为了我排忧解难么?”
“内外有别,自古以来便泾渭分明,坊主不会不知道从前的规矩,若真的抹去界限,那岂不是要将内坊心法与外坊那些毫无根基的弟子共享?若真的如此,我们又该怎么对那些刻苦修行,一心向道的弟子们交代?”
“刻苦修行?”江映雪念着这几个可笑的字眼,不由得觉得荒唐,“内坊如今乌烟瘴气的样子,哪里还有什么刻苦修行的样子!你随便从内坊揪出一个人出来,他的心法甚至都不如外坊那些不得心法的弟子!”
甚少见着江映雪如此盛怒的模样,长老会众人更是不敢回话,刚刚劝谏的长老如今也低垂着头,辩驳不出半个字。
“既然长老与坊主都觉得此事无可商量,何不就举办一次内外坊比试,内坊有心法,外坊若是在比试之中胜出,那便是坊主所言极是;反之,那便就让二者依旧分别,这样可好?”
穆宁此话一出,众人各有心思,却都不执一词,江映雪冷笑一声,道:“那就按照穆先生的意思来办,你们不是对内坊自傲么?对于毫无心法根基的外坊弟子,你们总不会惧怕吧?”
众人不敌,只得低声应下,江映雪站起身,率先离开了坐席,顾云景行礼罢,便紧随在后,往她身后追去了。
君聘江山:城主令我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