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坊内外有别,内坊弟子大多修习的也都是与外坊大相径庭的心法,虽二者都师出一派,可修行之法、功法卷轴、甚至于修行之处也大大有别。在江映雪接手长乐坊之前这等泾渭有别的状况十分严重,可江映雪却做了一件让长乐坊内外大跌眼镜的事——
她不顾长老会阻拦,将一名外坊弟子破格提为亲传弟子。江映雪作为长乐坊坊主,此举无异于告知坊内上下,自己往后的位置都会由这名弟子继承,更是将内外坊之间泾渭分明的界限逐步抹去。
而那名弟子,不仅广受关注,更是在外坊时就能修行内坊的高阶心法,年纪轻轻就在铸剑池之中寻到了自己的本命灵剑,仅仅一步之遥就能参悟大乘之期,也是长乐坊当之无愧的首席第一人,因为自己宽和友善的性子,也被长乐坊上下亲切地称呼为“大师兄”。
“殷勤。”上吾方从内坊回来,腰间坠着的腰牌与有别于外的校服在此处显得分外扎眼,“我去见过坊主了,她似乎有些事想要找你,看着挺着急的,你若是没什么事,还是去看一看为好。”
殷勤此时正擦拭着自己的佩剑,一旁放着的是从内坊带出的剑修心法,他微微偏了偏头,困惑道:“坊主找我?可是我不曾收到坊主的传音。”
上吾见他不应,只好掀开门帘,笑嘻嘻地上前去挽他的手臂,本就玩世不恭的一张脸上摆出一副不羁的风流模样,“我的好大师兄,内坊的女修们可是盼着你去授习剑法呢,你去看一看又能如何?干嘛待在这沉闷的外坊?你这样不知又有多少内坊女修的心都要跌碎了。”
殷勤一把拍开他的手臂,合上一旁摊开的古籍,无奈道:“你回回都用坊主来诈我,内坊纸醉金迷,疏于修炼,我若是回去可不是要被他们生吞活剥了?你赌钱输了回回都用我作赌注,害不害臊?”
上吾依旧是方才那副模样,即便是被他拂了面子也毫不在意,“你都帮了我那么多次了,也不差这一回。况且你不是修行有阻,去到内坊以后让坊主替你仔细看看,说不准还能点悟你些,对你的修行也大有进益啊。”
“坊主交代我的事情还没有完成,如何能擅自离开外坊?”殷勤将剑刃收回剑鞘之中,“更何况坊主收亲传弟子的事我也并未答应,便也不算是她的门下子弟,若是私下叨扰,难免引人闲话。”
殷勤难得有这样态度强硬的时候,上吾知道他的脾气,终究没有再劝,而是将手里的物件丢给了他。
“如今长乐坊内外什么样子你也应该知道,我知道你不想卷入这场纷争之中,但有些事不是你说不想就不想的,这已经是长老们和坊主的争斗,你必定会受此牵连。还记得之前我们在外坊见到的那个新弟子么?他也一样,也会成为坊主之位争斗的导火索。”
殷勤摩挲着他方才抛过来的令牌,摩挲着上面凹凸不平的字迹,上吾见他不应,只好道:“总之该奉劝你的我都劝过了,以后要做什么打算,也与我无关,我也是看在我们多年情谊的份上才会替你多加考量,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多谢。”
上吾掀开门帘的手微微一顿,倒是再没有说什么,自顾自地离去了。殷勤叹息一声,便也提起佩剑紧随其后。
殷勤与上吾一同到了看台的位置,只是帷幔却已经被收起来,底下的人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看台上的二人,上面的人也能将下面众弟子的动作看的分明。
“这才几日,倒是有点样子了。”上吾靠着红木制成的栏槛,目光颇为玩味,“没想到在外坊,也有能将这些新人教成这样的老师,就跟你一样。明明有能在内坊呼风唤雨的资格,偏偏要在这里消磨时间。”
殷勤没有理会他,目光却放在了那群弟子之中,试图从这些人里找出年素的身影。
外坊弟子的衣衫多是蓝白相间的窄袖衣衫,已经没了上次能看见的那点玄黑,可殷勤只是粗略地扫了一眼,便找到了年素的身影。他的气质实在出众,身高也十分出挑,身形利落,在一众弟子之中可称得上是风姿绰约。
“哟,这不是少爷么?”
殷勤对上吾略微一挑眉,“你知道他的来路?”
“来路自然是不知道的,长乐坊从来不收背景不明的人,若不是坊主执意要留下他,他恐怕早就被拒之门外了。”上吾站直了身,微微弯着腰凑在他耳旁道:“闲来无事听了些外坊的八卦,说是这位少爷有洁癖,性子臭的很,可没人跟他一道,颇是受人冷眼。”
“燕雀鸿鹄终究不是一路人,他倒是比我更适合内坊。”
“一味的逃避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上吾眯起了眼睛,“更何况如今长老会正商议着把你还有那个少年困在一起修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若是真的让他取代了你,事情可不仅仅只是抹去界限那样容易了。”
年素身份不凡,从周身的谈吐气度、隐藏的实力、那把被黑布包裹的兵刃来看,便知道他来路不小。就算是盎然城本地的人就已经令人心生防备,更何况他又是来自于盎然城池之外的地方。
殷勤没有理会他的话,而是发现了另外不寻常之处,“他时常傍身的那把兵刃……为什么这次没有带在身边?”
年素在校场上站得笔直,可周身却只有一把轻便的桃木剑傍身,确实不见从前那把包裹严实可疑的兵器,不等上吾问些什么,殷勤便转身下了木阶,转身就不见了人影。
上吾似乎是猜到了他要做什么,可终究没有去拦。
教习外坊新弟子的师尊已经登上高台,似乎对殷勤的离去并不讶异,反而镇定地对上吾道:“弟子都已经清点完毕,长老会有令,特地将年素指派给那位一同修行。只是……”
“原来他叫年素,这名字倒是奇怪的很。”上吾打断了他的话,引得外坊师尊敢怒不敢言,“长老会如今也是越来越蠢笨了,竟然想着用他来制衡坊主和她的这个徒弟。用人之前也不知道把人调查清楚,我看长乐坊迟早要毁在他们的手上。”
教习师尊收起心中难以隐忍的不快,回道:“穆长老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在与殷勤修行之前,年素都会在他的手下学习修行之法,只是年素虽有所隐藏,仍旧可以看出他的功夫不在殷勤之下,只是若用长乐坊的修习之法授习,恐怕会令心法相克。”
两种不同的心法不能融会贯通,那年素便只有爆体而亡。若是早就有过修行的经验,不会不知道其中后果,可年素却执意不肯抛却原来的功法,任由各长老围绕猜忌……
排除他修行两种心法的可能,只怕他身怀异心,故意露出破绽卷入长乐坊纷争之中——如若真的如此,那他势必会威胁到殷勤的地位,甚至于在江映雪面前博得一席之地,到了那时,殷勤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可是只要有我在一日,他就不会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伤害我的好兄弟的。”上吾冷笑一声,“殷勤竟然还想帮他取回佩剑,只怕良善如他,也不会想到竟有人算计至此,不惜一切也要踢掉他取而代之。”
殷勤啊殷勤,若是没有我在暗处护着你,你在长乐坊也早就没有立足之地了。你守着你那点可怜的慈悲之心,那我就守在你身边,让你继续做你那荒诞不经的美梦。
“还有一事,等到殷勤修成以后,便要出山与侠侣一同去处理凡人祸事,如今殷勤只差一步就能入大乘之期,可是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能够与他一同下山共事的人。”
上吾眯着眼睛看下面提着桃木剑练习剑术的年素,微微半合的眼中似乎能在一片狭窄的阴影之中看出些许危险气息,“他不需要什么人和他一起下山共事,只要有我在,就能保他平安,你自去做好你的事就好。”
“……是,那内坊那边还等着殷勤的意思,您看该如何回?”
上吾偏过头,垂落的一缕长发恰巧挡住了他半边眼睛,“我替殷勤回他们。就说既然是长老会的决定,他应下了。只是年素毕竟已经修行了别的心法,殷勤也已经快步入大乘,已经不需要别的老师指点,届时只留下穆宁一人疏导即可。”
上吾漂亮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木制栏槛,帷幔水红的轻纱随着阵阵微风无力地舒展,堪堪够着上吾琼紫的衣衫,却被挂钩拦住柔软的身躯,不能遮住他面前令其生厌的景色。
“别担心,长乐坊也好,盎然城池也罢,这些不快乐很快就能结束了。该属于我们的东西,总会回到我们的手上,谁也夺不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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