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此次花宴异常盛大,便是那些女眷的车子,便遥遥地排出宫门几十里。
还真是学杨贵妃的做派呢。女房们心中甚是不屑,她们拖着长长的踞,艳丽的十二单衣重重叠叠如彩纸册子,便是天上的虹也没有这般地艳丽。
而为众人簇拥的中宫微笑如故。她今日着梅纹的苏芳染色唐衣,外披淡紫藤纹的表着,手中桧扇以银泥绘出月亮模样。恰与今日花宴之主题吻合。
在长廊上,她们与梅壶女御等人重逢。眼见着彼此的华贵衣着,平时明争暗斗的几方人马,一瞬间竟是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
飞香舍位于一片湖水之畔,诸人踏着朦胧的月色登上坂桥。那桥的两侧皆有脂烛幽幽燃烧,灯火熹微,便是连那水面都照亮了。
今天是初三,怎么会有月亮呢?有那机灵的早发现了不对。中宫亦是这样疑惑地抬头,笑容却在一瞬间凝滞——
就在檐角上扬的最高处,遥遥地漂浮着一只巨大的球形灯笼,那糊灯笼用的薄绢轻柔到近乎透明,而其中燃着的光柔和无比,别说烟气了,便是一丝一毫的晃动也无。
燃着的,居然是人鱼的油脂吗?藤原局心中不由暗暗称奇,便是高贵如她藤原家,也只是祖父辈到唐国时,见过此种名贵之物。
是有什么牢靠的保护人吗,可分明是贫贱之身……她不由这样暗暗思忖。待众人到达正殿,却见一位女房遥遥地迎了上来:
“妾身玉叶,拜见诸位殿下、女房大人。”
到这时,众人才嗅到宫室无处不在的沉香之熏,如此悠远而深沉,绝非一般香料可以比拟。再抬头看那摇摇的藤花,其上流转的星光竟是一片片剪成花朵样的银箔,刺得人眼睛都要发痛了
这哪里是东瀛的侧室之所,分明是唐国的大明宫啊。
中宫面色微变。察觉到女主人的不乐,藤原局折取一枝藤花,随口吟道:
“不知何故承恩赐,无德无才绶紫衣。这花朵,也快谢了吧。”
看似说紫藤花将谢,却是在暗讽祗园女御无端受到宠爱,必将极盛而衰。
藤原局的父兄皆是有名歌人,此句一出,众女房皆是洋洋之态,却见那女房微微一笑,从容道:
“惆怅春归留不得,紫藤垣外渐黄昏。虽然将谢,这春色也只在飞香舍内呢。”
以白居易的诗巧改二字,应时应景却又不卑不亢。藤原局一时竟无以对答。而承香殿女御则打量着对方的唐红蝶纹唐衣,自衣袖中飘来的黑方之香,以及一丝不苟吟诗的风流态度,看上去绝非什么乡野之人。*
*决定当时女性品格高下的是,和歌,制香,室礼(室中摆设服玩)
反倒是哪个古老世家的姬君呢。站在此处回望坂桥,那如镜一般的湖面倒映着巍峨的殿宇,花与火,流萤与月光,便是千寻海底的龙宫,也没有此等壮丽盛大。
什么时候,祗园女御的阵仗竟到如此之势?此时,女房们多少地都感到有些不安了,却听得殿上人高唱:
“圣上到!”
竟然圣上也移驾至此吗?藤原局只觉一阵后怕,幸好中宫大人有远见,否则,这还不知要出什么乱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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