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居然只是大树杈吗。金时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眼前的平家“将士”。难怪怎么砍他,对方都没有知觉般地挥刀进攻。
“快给我上!”正打算悄悄撤退的源满义登时来了精神。他丢下太刀,以火把为进攻武器,凶狠地朝对方脸上撂过去。
没了法力加持,那些草木怎经得如此刀火并用。一时间黑烟四起,四处都是木头燃烧的噼里啪啦。
便是有那真的平家武士,也趁乱悄悄地逃走了。
此时月已中天,那月光照的天上地下一片雪白。什么都没有了,诡异的妖物,层层的鬼影,而法皇派来居间调停的使者,也如这姗姗来迟的月亮一般,他一面不断地用丝绢擦着从未有过的汗液,脸上还带着愧疚的笑容:
“路上耽搁了,真是抱歉啊。”
是你知道我们已经胜了吧!金时心中暗骂。源氏家主微笑着,一如既往地保持良好风度:
“岂敢,还请您偏殿休息。茶点随后会派人奉上。”
真是些首鼠两端的东西。源赖光缓缓地步出正殿,只见庭院里无处不是被烟熏黑灼烧的痕迹,而整个的二条御殿就像是被朔风吹过的森林,地上横七竖八的,全是树的残肢。
竟是和树妖对战了一夜吗。不远处的墙根下,叔父源满义一边叫人帮他卸甲,不忘吹嘘着自己的功劳:
“要不是我当机立断……”
此时,源氏的家臣已经开始清理战场。在周围一片的喧嚣吵闹里,他独自一人,望着头顶的明月,开始慢慢地想念某个人的笑容。
正此时,却见晴明自远而近地走来,神色疲惫而哀伤:
“东君把她带走了。”
再也压不住心头的恼怒,源赖光顾不得胸口的丝绢再次被染红,他几步冲下正殿台阶,一把拧住阴阳师的肩膀:
“我不是说要你照顾好她吗?”
“应该保护好她的人,是你自己!”这一次,阴阳师终于也没了耐心,“人的话语是咒,为什么不把你做的一切,告诉她呢?”
说着,他将书信从怀中取出,直截了当地丢还给了源赖光。
比起深野少将的淡紫色情书,它的纸张未免失之简朴,不过是薄薄一卷熟宣,其上绘着十六瓣的王室菊纹;而信的内容,虽然出自王家之手,却是罕见的言简意赅:
“今奉春日大明神之旨,迎我藤原氏之女持盈归宗。该女实为我藤原近卫家之女,母为嵯峨源氏末支。”*
* 当时迎娶正夫人对门第要求甚高。 就连后来的天璋院笃姬也得冒认是公家之女。近卫氏,为藤原氏四嫡流之一
听到白居易的《议婚》,雅仁亲王不由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方要说一些祝贺之词,却听源赖光道:
“只是我源氏为武家,家风习俗向来与王室不同。怕是藤原氏姬君真的嫁到我家,生活也会诸多不便吧。”
他是想反悔吗?亲王的神色微微一滞,脸上的笑容变得冰凉:
“那么家主的意思是………”
“嵯峨源氏的一朵藤花,不幸双亲去世,一直全靠我来照拂。”源赖光笑着,举起酒杯,“还请您劝说女院大人,收留下这不幸的藤原氏姬君吧。”
为了保护那人,便是要与魔鬼做交易也甘心吗。仿佛在不经意间触及那冰冷铠甲下的柔软,亲王笑了:
“乐意之至。”
贺茂川之畔,东君凝视着宽广的水面。
波浪翻滚起伏中,隐约地透出一零星的淡紫。其上从生的墨色海藻萦绕如世间情思,剪不断,理还乱。
“大人,真的不去救她吗。”他的手下犹豫着,“那毕竟是您的亲妹妹……”
“勾结外人,我没有这样的血亲。”东君恨恨。为着术法反噬,他的嘴角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渍。
等她吃尽世间苦头,自然会来求自己。到那个时候,她才会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向那随波起伏的昏迷女子投去最后一瞥,东君大步流星地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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