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这发钗对于源氏有特殊的意义,怎么连称呼都变了……又听得那家臣道:
“实不相瞒,家主自蛭岛退治后,身体便是每况愈下。若不是为了族中事务繁杂,他一直强撑,断不至于如此!”
是怕那些人趁虚而入吧……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次子,这样一来又不知多少人有了心思……想起一路上那些族人窥探的目光,持盈不由得叹了口气。
可自己又算他的谁,何必来多管这闲事……眼前依旧缠绕着那众多侧室的美丽身影,口中却这样答允:
“还请您放心。”
怎么这么热……源赖光昏沉沉地躺着,虽是闭着眼,却有那么多的幻影从面前飘过,有死人的,有活人的,还有更多的不认识的人,正目光灼灼地瞪着自己。
“水……”他呻吟着,接着便有清凉的东西涌入喉咙。那侍候在侧的好像也是个幻影,他一伸手,那影子就不见了。
有泠泠的琴音响起,像泉水一般的流淌,那些个幻影尖叫一声,登时作鸟兽散。有那顽固的,依旧阴沉沉地蹲在黑影里,却再不敢靠近他一步。
是谁在弹琴呢?他想睁开眼,却只觉那香气太过厚重,压得他都抬不起眼皮。正疑惑时,却感觉到自己被拥入一个怀抱里,那人紧紧地抱着他,泪水像雨一般地坠落。
是谁,哭得这样伤心呢?
母亲去世很久了,小的时候兄长倒是这样地抱过他,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他如今病入膏肓,真的会有人为自己这样真诚地哭泣吗?重重思绪涌入心头。他徒然地在黑暗里挣扎,却终究是头一歪,睡了过去。
四十一
满目皆是神明。父亲源满仲看着他,满脸严肃。故去的兄长跪坐在他身后,亦是面无表情。
“父亲大人。”虽然自己已经成年多时,他依旧从心底悠然而生敬畏。
“你做源氏的家主,实在是失职。”源满仲看着他,满脸失望,“也是,本来你不过是次子,家督不应该是你。”
“是时候换个人了。”他身后的家老大声道。说着,那众多的鬼魂竟是一拥而上,要把他推入地狱!
“不……”他挣扎着,眼看那地狱的烈火就在眼前,却听得琴音泠泠,一瞬间鬼魂也好,烈火也好就此消弭不见。
源赖光大叫一声,映入眼帘的是乳父源平时苍老的面容。
“主上,您终于醒了。”
他茫然地四顾,帘幕重重的寝殿里只有他们主仆二人。
“有谁来过吗?”他问道。
“只有小人在此啊。”老人叹气道,“主上您忘记了,发病之初,您就下令寝殿只能我一人出入。”
不,不对。除了断断续续梦中听见的琴音,源赖光敏锐地察觉了寝帐中的衣香,清淡苦涩,与源氏惯常所用的龙涎、黑方之类完全不同。
他狐疑地望向家臣,同时微妙地发现了对方重重衣袖之下颤抖的手。
乳父,您果然还是不擅长说谎啊。
沉香袅袅,那人依旧安然地睡着。比起之前青灰的面颊,现在源赖光除了略嫌瘦弱,已经与常人没什么差别。
明天便可以不必来了,也已经没有理由了。本应该是高兴的事,她望着熟睡的源赖光,只觉心中涌上惆怅。
窗外的月色甚是可爱,却已经到了中宵。
马上就是朝明了吧,那些话,是不是从此也没有机会说了呢?她不知不觉地将脸靠上男子的胸膛。
“其实我一直很喜欢你。”话甫一说出,她自己都红了脸。然而想到那人此时正因为药物睡得深沉,她便鼓足了勇气。
“我羡慕你的那些侧室,因为她们能常见到你……可我也不愿成为她们,因为我会为你伤心而死的。”
“我不要这样伤心地过一辈子,人的心总是会变的,与其朝三暮四,不如在一开始就这样死去……”
泪水汹涌而下,是因为知道以后不会再见面了吧,是因为知道,此生都会这样忧伤地过去吧……
“我的心意,是不会变的。”
低沉悦耳的声音骤然响起,持盈吓了一跳,正要推开那人,却不防他就势将自己揽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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