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

阿梁曾试图劝他歇一会儿，他或许是已经疼糊涂了，一边烧着热水一边喃喃道：

我来做吧。

我没有多少机会。

这样的话，阿梁最是听不得，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

“姑爷。”阿梁轻声喊他。

暮清池却没有回应，端着汤盅走向苏棠雪，巨腹坠在身前，他微微弓着腰，步履蹒跚。

他从踏进屋中的第一刻开始，眼中便只有苏棠雪。

饶是如此，他也未曾像苏棠雪昏睡时那般近她身，而是远远地在桌旁站定，将汤盅放下：“头还是疼吗？”

苏棠雪怕他过来帮她按摩，赶紧把按在太阳穴上的手收回来使劲儿摆了摆：“不疼了不疼了，我都差点忘记了，听雨阁原来是你住的地方。”

“嗯。”

“谢谢你收留我一晚啊，”如果被其他人捡回来送回主阁，父亲恐怕要扒了她的皮，“不过今后若再有这样的情况，你找个偏僻的地方把我扔了就是，就别来这儿了。”

暮清池看着苏棠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微微怔住，随即解释道：“你用的东西都是阿梁从李伯那儿新拿的。”

不是我用的。

不脏。

苏棠雪其实不至于烦暮清池到这个地步，纯粹是嫌麻烦，便没懂他这句话，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瞥到床脚处搁着的汤婆子，随口侃道：“怀孕就是娇弱啊，大夏天都用上这玩意儿了。”

暮清池轻咳一声，说：“明日便会归还。”

苏棠雪看他一眼：“还什么，用了就用着，府上又不缺，再说你肚子都这么大了——”她定睛一看，感叹道，“都、都这么大了啊？”

“嗯。”暮清池被她这样直勾勾地盯着，苍白的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淡淡的粉色。

要，摸摸它吗？

它很活泼。

看着苏棠雪一直黏在他肚子上的视线，暮清池心底萌生了难言的渴望，渴望她能摸一摸孩子。

等孩子生下来之后，她有数不清的时间陪伴孩子，爱抚它，亲吻它。

可是那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她如果现在能摸一摸孩子，他们三人就好像一家人。

暮清池撑着桌子，费力地朝苏棠雪挪了一步，艰涩地道：“要……”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苏棠雪笑容明丽，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暮清池咽下已经到了喉咙口的恳求：“醒酒汤……”

“都醒了还喝什么喝，”苏棠雪走到门外，忽然想起什么，又探了个脑袋进来，“暮清池，你要说话算话啊。”

“嗯？”

“孩子生下来就走。”

“……嗯。”

苏棠雪听到这样的答复，眼眸弯起，笑容更加动人，和暖春池塘边盛开的海棠花一模一样：“谢了。”

苏棠雪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暮清池怔怔站了一会儿，吃力地迈开了步子。

“姑爷！”阿梁鼻音浓重，赶紧过来扶他。

暮清池被他扶着，仍旧走得极为艰难，脚底打晃，呼吸短促。

“姑爷，您慢些！”阿梁急道，“您是还有什么话要和大小姐说吗？我去帮您把她喊回来。”

暮清池苍白着脸摇头，走到了门口就没有再动，只在那儿站定，无声地看着苏棠雪渺小又遥远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棠雪。”他干涸灰败的嘴唇微微蠕动着，低弱地唤着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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