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获.

终于，在大约一个半时辰后，清理战场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了。这一仗是新兵们的战场初体验，也是他们人生中印象最深刻的一场战斗，这次的胜利，几乎是他们的一个转折点。不得不说，战争这东西确实能使人迅速成熟。

光是先前因为杀人而感到无比害怕的曹节贞，也知道死于自己手下的匪徒绝对超过四个！他们已经走上了一条没有回头路的大道。

可是在战火纷争的西域，那些不会杀人或者不敢杀人的烂好人，才是活不下去的。

不仅如此，即便想要在弱肉强食的西域施以善政，也得靠着所谓“以杀止杀”。这里，只有实力才是硬道理。毕竟，就连先贤子产都说过：“夫火烈，民望而畏之，故鲜死焉。”

讲得粗俗一些，那就是这里的，从上到下之人，都认为，谁他奶奶的刀最快，谁讲的话就是世间的真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唐军将领里不少怀柔派，在西域没能做到刚柔并济，因此恩过而威不足，才导致了一些个小国屡次倚墙观战，降而复叛。

反倒是像候君集、高仙芝那等杀伐果断之人，才颇受到敬畏。说到底，其实也就是多年来西域被各大势力作为舞台轮番登场，再加之本身文化又不盛，才有了强者为尊、达者优先的风俗。

曹节贞一边走着，同时盘问那个瘦不拉几的“大当家的”：“你且说说，何谓之老营啊？只要你愿意跟我说实话，我不为难你。”

谁知刚刚还温驯的如同绵羊一般的瘦子，现在却倔得像发了狂的公牛，他大声喊道：“你要是问其他的，我为了活命，可以知无不言！但是这件事不行，绝对不行！大不了你一刀砍死我，咱们一拍两散就完事了。”

“哟，我真看不出来你还挺有骨气嘛。呵呵，真希望你手下的人的嘴巴跟你一样牢靠才是。"康盛对于这货当了俘虏还这么多话，显然有点不爽，在旁边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句。

曹节贞也没在意，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先不说他的手下，绝对愿意为了活命把这个秘密告诉自己，其实以现前的情况来看，这个瘦子虽然也是一方贼头，但是明显是最弱的那种，而且还妇人之仁，就算他死也不肯说的那个地方是他的藏宝处，又能有多少好东西。

见到了米俊义，只见老将军虽然身中几刀，不过都只是皮肉轻伤，而且很浅，已经经过了消毒包扎，现在丝毫不影响他豪迈的气色。

曹节贞这才松了口气，这次剿匪能不能顺利归来，几乎全看对方一人了，而对方又偏偏要以高龄却亲临战阵，这不是搞人心态嘛。

“曹小子，听说你有种啊，第一次上战场，不但没有吓尿裤子，还他娘的抓了个贼头子回来，不错，我看好你！”隔着老远，就听到了老将军那中气十足的呐喊声，而且迫不及待的走了过来。

“您老这么急干嘛，到手的肥肉，我还能叫它长出翅膀，飞了去不成？”笑着，曹节贞迎了上去。

他这才知道，只有真正经历过生死一线间，才知道能够活着重逢的滋味是多么的可贵。那感觉，简直就像是会令人上瘾的毒药。

“瞎说，我打了几十年仗，抓到的俘虏不少于百个，还会在意这么一个小贼？我是担心你呀，所以别废话，快点让我看看这个贼人有没有价值。”

对方一面说着关心的话，可是实际上，一双老眼倦紧盯着这个瘦子，似乎不看出朵花来誓不罢休。

曹节贞一阵无语，这老小子刚刚还说关心我呢，现在却看都不看，真是心口如一。

“对了，这小子还说有什么老营，还千万不能让我们发现，您老听说过这个词吗？万一他有什么阴谋，可就不妙。"

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曹节贞赶忙大声提醒道。

“唔，老营？这倒新奇，那不是一些山贼流寇之类才有的东西，这些马匪各处出没，来去如风，理论上他们不该也整这一套呀。"老将军捏着下巴，有些奇怪的说道。

曹节贞听他这么一讲，似乎隐约觉得上辈子好像也在某个地方看过这个词，但是抓耳挠腮就是记不清楚了。应该是不太重要的东西，不然上辈子应该很有印象才对。

"老营嘛，不就是有些人落草为寇，但是放不下家人，担心被官军不分青红皂白一起灭了，所以才干脆专门另立一个山头，养着一些老弱病残，这些人不用干活，借靠着其他土匪去打家劫舍，‘劫富济贫’来养活。不过照这么说，那么眼前这个瘦猴，还是有点良心的，起码没有让自己的家人自生自灭。”看出曹节贞眼中的疑惑，米俊义若无其事地解释道。

听到对方居然这么懂行，瘦子大急，整个人似乎一下掉到了冰窟底下，从头冷到脚。

这可是袭击唐军的大罪，凭他的眼力，早就看出了这些人绝对不是什么商队，因此，先前的猜测十有八九是真。以他们的德性，没准会把整个老营全部杀干净，毕竟自古以来，官贼就势不两立。

想到这里，他眼前立刻浮现过一张张或老或小，或男或女，只是个个都面黄肌瘦的脸庞。一脑补到那些人很可能要性命不保，这瘦子哀嚎一声，居然直接昏了过去。

懒得管一个贼人的死活，米俊义向着曹节贞招了招手，示意对方过来清点物资。但是来自后世的曹节贞，却无法对一个已经毫无还手之力的人的生死视而不见，探了下鼻息，发觉那个小贼头只是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后，也就把他放在一旁，没有再管。

“对啦，你别卖关子。先给我讲讲，咱们这次缴获了啥？感觉这伙马贼也不像是小团伙，贼赃里面应该有不少好东西才是。”曹节贞搓了搓手，满脸期待的问道。自己辛辛苦苦打了这么久，总得有点分成才行嘛。

这就好比你去打游戏，如果好不容易费尽心思的干死了Boss，但是最后居然干脆就不爆装备，或者只是给点坑爹的玩意，说是你抽到的，这是个运气问题。那么策划的马是会死的！

老将军却神态自若，看着眼前欢呼雀跃的少年，脸上不动，声色似乎觉得面前的家伙眼皮子太浅。可实际上他的心里却无比感叹。

这就是所谓青春啊，也许自己并不觉得，但是满身带着朝气和活力，很小的一件事，就能开心很久，不需要去考虑衰老和死亡之类，人类无法避免的问题。只要好好活着，每天好好活着。

这就足够了，对于年轻人来说，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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