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开阔的原野,两旁有着稀稀拉拉的树木,脚下怪石嶙峋,环境险恶。
不知为何,刚走到这个地方,曹节贞心中就有些忐忑不安,他望向米俊义,后者回以他一个温和的微笑。
“别急,食腐的秃鹫,闻到血腥味就会跟苍蝇一起上前。而猎人,确实拿着弓弩紧随其后。”说了一个当地的谚语,荔非守瑜似乎也没有丝毫紧张,只是摆弄和调试着手上的大弓的弓弦。他觉得这把弓太轻了,而且绷得不够紧,缺乏力量感。
见到两人都稳若泰山,曹节贞赶紧纠正自己的态度,以后上战场的机会多了,不能现在就畏惧。
其实这倒是他看轻自己了。诚如屠夫的孩子不会怕血,那些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士,也自然而然不会对即将进行的战斗有所畏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像是乌鸦一般的敌方骑兵多了起来了,他们远远围着商队,马蹄扬起沙尘,绕着圈圈就好似在传递某些信息。
曹节贞已经取下了长枪,枪头轻轻扎在地上,而自己的队伍这边,很多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拿出武器。
“开什么玩笑,马匪有骑兵?那咱们难打呀。”荔非守瑜脸色不太好。
倒是米俊义,仍然一副闲若无事的样子,老臣谋国一样的笑道:“急则生乱。你想多了,对方不过就是靠打劫过路者的钱财拉起的人马,骑兵能有多少?顶多也就是二三十个轻骑,并且等闲不会动用,不用在意的。"
"说起来,这些家伙全身笼罩在黑袍子里,这打扮还真是不常见,什么来头?白獭人,还是铁勒人?”荔非守瑜想明白了其中关节后,也就放下了心,开始闲聊起来。
“估计是突厥铁勒人吧,而且他们也不是所有的种姓都将全身躲在黑衣服里,这些家伙估计是乞骨部的某一个小分支,在族群里混不下去了,才改行占山为王,毕竟连他们的老大突厥人都被大唐灭了,可汗更是被抓去长安守门,他们这些徒子徒孙的,又能有什么大作为。讲难听点,就是群丧家之犬罢了。”
听到老将军这轻蔑的解释,大家不禁笑了起来,原本对战争的紧张也缓解了几分。
“对方开始聚集了。这帮乌合之众,第一波进攻手段应该是先派一些楼罗上来试试深浅,然后再调主要力量进行冲刺,如果稍微有点本事,可能还会有个迂回包抄。不过嘛,咱们现在就给他们个下马威,叫他知道厉害。”米俊义很细心的帮手下没上过战场的新兵蛋子解释道。
“唐军出列,所有人的家丁出列,你们排在最前,给我狠狠的打!让新兵们见识一下战争,还有荔非,用上你的连珠箭,不要客气,照着那些衣着华贵的人招呼!"
老将军有条不紊地分配的任务,看上去就和吃饭喝水一般随意,他的这镇定的态度自然给了大家一种自信。
“嘿,咱也是老行伍了,还用你教?”荔非守瑜大笑一声,毫不犹豫地从身后的箭筒中捏出两只羽箭,搭在弓弦上,闭上一只眼,仔细的瞄着。
见到小股的敌人终于从地平线上出来,唐军士兵们已经和家丁围成一排,拿着长矛长枪走到前面,同时,不少用盾牌的则在他们身边,进行掩护。
“弓箭手,给我来一波攒射,对准了,叫他们在开始战斗前先爽上一爽!"老将军语气坚定的大声命令道。
“是!”不少弓箭手慌忙弯弓搭箭,然后半蹲,抛出一阵阵箭雨。可惜的是,他们尽管这十多天也有在努力的练习射箭,但是大多数的攻击目标都是站着不动的木靶子,而现在那些身穿黑衣的步兵们,却是跑得飞快,而且还常常跳跃闪躲,显然也是有对付弓箭的经验的。
所以这两拨飞箭,尽管也溅起了些许血雾,但不过射死了三四个倒霉鬼,射伤了十七八个粗心大意的。随着弓箭手们未能建功,敌人也跑到了近处,大家甚至能看清他们那凶恶的嘴脸,以及通红的双眼。
“杀!”家丁里面不知道谁大吼了一句,抽出佩刀,猛的就像身前的强盗砍去,顿时发出一声刀斧切进肉中的沉闷响声。双方开始接触,家丁这边因为训练精良,而且同时有盾兵的辅助,更别提人数还多,所以立刻占据了上风,给那些丧心病狂的匪贼一个迎头痛击,闪着寒光的刀枪剑斧一起砍下,给敌人带来无尽的噩梦。
鲜血飞溅。而后面的士兵配合的也很好,见到敌人露出破绽就长矛齐出,将几个冲的太快的强盗生生刺穿,再把尸体扔于地下。一下见到这般血腥的场面,不少新兵已经脸色发青了。可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对方虽然只派出了五六十人进行试探,但是自己这边能够现在就上去杀敌的家丁和亲兵之类,数量也就二百人左右,毕竟大多数还是要拱卫在主人身侧,所以一时半会儿还没分出胜负。
其实看到那些强盗一批批的倒下,曹节贞也觉得五脏六腑一阵翻江倒海,这真的是他曹某人活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到真实的血腥场面,还有尸体之类的,以前也只在新闻联播上看过那种打着马赛克,完全不知是啥的图片,现在却是看的一清二楚!
这就是战争吗,这就是厮杀吗?对,这就是!弱者难以活下来,而强者,真正的强者,却能够踏着尸骨,最终走上高位!而这些森森尸骨显然不仅仅是敌人的,更有不少是这个上位者曾经的袍泽!
用了一柱香的功夫,那波试探的敌人就被杀得七零八落,剩下有些人想要逃走,却被一些将门子弟用弓箭射死。
对于这些出身将门的人来说,也许他们没有杀过人,但是他们的射箭本领却是用活着的野兽练出来的,所以相比来说,他们更容易射中运动的目标,也不会因为掠夺走了他恶的生命而感到过分的害怕与惭愧。
正是这样的心态,使得他们更加容易在残酷的战场上生存下来。
而那些家丁与护卫,再杀死了来犯之敌以后,大多数因为严格的训练原因并没有感到害怕,相反,他们在这波战斗中只有两人轻伤,所以他们似乎被这战斗给激起了血性,尽管这种两相对碰非常的危险与残酷,但同时也有着无与伦比的刺激!
鲜血,鲜血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系统,疯狂分泌着激素,让他们两眼充血,精神亢奋!尤其是那些刚刚已经战斗过的人们,他们握紧了武器,恨不得再次进入厮杀状态!
战,战他个天翻地覆;斗,斗他个昏天黑地;打,打他个你死我活!
而敌人也发现了这次的点子不如想象中那般好拿下,四支打的不同旗号的队伍,慢慢聚在一起,最终在黑衣人的指挥下合成一处,这些贼人们显然也不是第一次联合作战,不论是整顿队伍的速度,还是彼此之间的配合,都算可圈可点。
丧心病狂的盗匪们,想象着一会儿杀人分赃的痛快场景,不少人已经开始怪叫着,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拼命。
米俊义向身旁的家丁打了个眼神,那家丁不愧是多年跟随主人,对于主人的任何一个举动都能够飞快的理解透彻。家丁立刻传令,几个赤膊的铺兵推着牛皮大鼓走上前来,他们头上绑着红巾,手里拿着大锤。
“咚,咚,咚,咚!”随着巨大的响声,每一下击鼓,仿佛打在众人的心弦上。
热血沸腾。
“结阵!今天咱们和敌人中,只能活下来一方,但我相信生存到最后的一定是我们!”曹节贞环顾了四周一圈,高举起长枪,强打起精神地放开声吼道。银白色的寒铁枪头,在耀眼的阳光下闪烁着,似乎寒光凛凛。
敌人又一次靠近了,这一回,他们的数量远比上次多的多,而且看打扮和装备明显也更加精神和精锐。这就是第一场战斗了,敌人也终于拿出了真正的实力。
队伍迅速摆开,围着营垒物资结作鱼鳞阵,站在最外的人,一手持斧,一手拿盾,盾牌勉强护住自己的上半身,弓箭手则从缝隙中探出头来,弯弓搭箭。鱼鳞阵是最能防御弓箭的阵型之一,果不其然,贼人们有数的弓中射出的箭,只是碰到铁制盾牌,飞出几点火星,就歪歪斜斜的落插到了地上,几乎没能造成任何实质伤害。见到在远程交战上占不到便宜,经验老道的盗贼们迅速转变了作战计划,将步兵们摆成一个方形的阵,尽管乱哄哄的,却比先前散漫不堪的样子,看上去精锐了不少。敌人的队伍缓缓推进,这回前方的敌人也用上了盾牌,所以曹国军队再次进行射击时,效果大不如前。接下来,就是近身战斗,最为惨烈的时刻也要到来了。
真正的较量,从此刻方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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