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节贞帮那个面容秀气的青衣小厮免去了一顿皮肉之苦后,对方也没有多少感谢之情,居然提起脚转头就走。
“德性!不过是个长随罢了!”荔非守瑜愤怒的啐骂一声,重重的将鞭子往地上一扔,倒也没有再动手的迹象。原本他就不是莽撞者,只是无故被关了那么久,心中自然有些怨气,一直没能发泄出来,刚刚才举动失常。
另一边,米俊义也迎面走来,并且远远就开始招呼。虽然军中肯定不像官场那样讲究尊卑,可是一军主将这样远远相迎,也算是超乎礼节,可谓有相当的诚意。
而青衣小厮见此,显然也是出乎意料,便碎步跑到米俊义身侧,低声讲了些什么。
米俊义听后,无奈一笑,冲前方两人抱抱拳,声音中气十足:“荔非老弟,曹少领队,许久不见了!真没想到你们两个竟然同行,这也正好,原本我都打算去逐一拜访,这下倒好,省了不少脚步!”
曹节贞礼貌性的拱了拱手,荔非守瑜却有些尴尬,他没想到对方神色如此开放,就好似只是暂时分别后再见面而已。
“米俊义,你倒是真有脸,现在还敢来见我哦。呵呵,你把我喊来这里,结果看看,我这段时间都是很‘享受’呢。我哪敢做你的兄弟,你可真是义薄云天呀!”他的声音压抑着怒气,说出来的话,自然也难免阴阳怪气。
“这,你别这样,兴许是误会。有啥事情咱们冷静点,好好商量一下,把问题解决就行……”曹节贞没有法子,只好硬着头皮想要充当和事佬,同时赶快给米俊义递眼神,希望他不要激怒已经在暴走边缘的荔非守瑜。
“瞎话!谁用你在这里当烂好人。如果只是误会,我那死去的七十多个兄弟,就平白无故的丢了命,他们难道不是别人的儿子和丈夫吗!就算我不生气了,他们难道就能复活了!就算解决了,这段时间我受的苦,还有现在那些和丢了魂没区别的唐军,难道这些事情都会一笔勾销!?”一边怒骂着,荔非守瑜这个铁血硬汉,此刻居然是眼眶红红,双目含泪,水珠似乎马上就要滚落下来。要知道,这么长时间非人的虐待,都没人打折他那挺直的腰杆,再多的伤害与侮辱,也没人熄灭他目光中一直闪烁的光彩,让他屈服。
而这一刻,他终于坚持不住,毕竟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亲眼看着在意的人被折磨,被杀死,最后被曝尸荒野,世间哪有比这更令人痛苦的事?
或者换句话,他能坚持到现在,是真真正正的英雄啊。
荔非守瑜握紧了拳头,长时间没有修剪的尖锐指甲,深深地嵌到肉里,以至于双手掌心鲜血直流,可他却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心,现在被仇恨和愤怒填满。
曹节贞伸了伸手,还想再劝,却感觉此刻不论说什么都无比苍白,于事无补。毕竟仇恨这事,能化解它的只有两个东西,一个是时间,另一个则是鲜血和新的仇恨。
米俊义此时终于也维持不了一开始冷静的表情,他面沉如水,沧桑的眼中尽是悲哀。
三人就这样僵持着,一个怒火冲天,一个无奈悲哀,最后一个则被夹在两人中间,尴尬沉默。
“这就是很多年前流行过的一句话,最怕空气突然安静吧。拜托,你们两位随意谁,讲点什么都好啊。”曹节贞暗道。现在自己走也不是,留着更尴尬,只能静观其变了。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分钟,但也可能是一刻钟。总之,良久后,米俊义终于才开口:“这事情说来复杂,但我确实问心无愧。如果你还愿意信我的话不如跟我去府内一谈。至于曹少郎,还请回避一二。如果不嫌弃,就让魏源陪你到处逛逛,你俩年纪差不多,估计也比较有话讲。”
听了此言,曹节贞自然是满心欢喜如蒙大赦,脚底抹油,一溜烟就跟着青衣小厮离开了。
米俊义见没有了闲杂人等,长叹了一口气,带着荔非守瑜回到自己的书房,面对面坐着,苦笑道:“其实在那日我邀请你来撒米塔纳前,你就被他们盯上了。杀过大食狗,并非正规编制的安西军士兵,正好孤身回家省亲,上报了需要好几个月才能归来,而且还有官职在身,这么多个条件加起来,想要不被那帮丧心病狂的家伙盯上都难……”
“我就知道有人早有预谋!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对吧。你,你他娘赶快说清楚,那帮敢下这种毒手的混帐究竟是谁,快说清楚,我要带兵灭其满门,我要给那些死不瞑目的兄弟报仇啊!若是此仇不报,我,我还有何面目为人,活在这个世上呢!?”荔非守瑜气的脸都发紫了,虽然他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放下戒备之心,可事关重大,必须问清楚。
他语无伦次的喊道,同时伸出双手,紧紧抓住米俊义的双肩,双手不自觉的用力,如同铁箍,直抓的老将军生痛。用力扒开他的双手,米俊义直视着荔非守瑜双眼,他想用这种行为告诉对方,自己没有丝毫的畏惧,因为原本自己就没有在背后捅兄弟的刀子!他米俊义不可能干,也干不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仿佛被他的情绪感染,荔非守瑜也终于冷静了些,随手抓起桌上的人白瓷冰裂文茶壶,也不管茶水早已凉了,直接对着壶嘴就一顿牛饮,直接喝了个精光。这才好像浇灭了几分火气,可他巨大的力气,已经把那产自河北的名贵茶壶的柄都捏碎了。
俗话说,南青北白,讲的就是大唐时下的瓷器。
这冰裂纹白瓷茶壶,就算放在洛阳那段繁华的地方,也不算差了。虽然不是产自刑窑,可是能出现在距离中原万里的西域,也许称不上价值连城,但绝对也价格不菲了。老将军却顾不上心疼自己家中最喜爱的一个物件,他能理解对方的愤怒。只是令下人再打来一些冷水,自己也猛然大喝了几口,方才坐在长椅上,继续讲述自己所知。
另外一边,曹节贞双手抱胸,原本英俊帅气的脸上满是不爽。现在他有点后悔了,当初就不应该拦着荔非守瑜,让那货把眼前这个惹人烦的家伙狠狠抽上一顿该多好。
“真是麻烦,我为啥要专门陪你这种家伙散步。里里外外不就是一个浪荡子,除了一张脸以外,确实没看到有任何可取之处!”对方还在嘲讽,显然他因为错过了荔非守瑜与米俊义的谈话而不爽,甚至因为这,埋怨起了曹节贞来。
你妹啊!我惹你了吗,没有。结果没事找事,这世界上为什么有这种玩意,简直就像小说里的无良配角,没有道德就算了,还不长脑子。
无他,这个青衣小厮,讲话真不是一般的损,可以说已经到了有些欠揍的地步。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曹节贞没有把握可以痛殴对方一顿,他早就报以老拳了。毕竟甭管你是什么身份,在本国挨了王子打,还能闹翻天不成?
不得不承认,这几天的训练,不一定真的让曹节贞身手得到了巨大的提升,却实实在在告诉了他一个道理,某些时候,拳头比嘴皮子好用多了。
若要以小见大,也许这证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在战争中得不到的东西,更不要妄想着在谈判桌上得到。”
“啊,啊。米叔越老真的越不利索了,让我陪你这种胡闹的家伙,真是有够烦的。而且若留我在那,我还好劝劝他们,否则真的动起手,米叔那把老骨头还不得让人给拆了去。你也是,都不懂找个借口留下来看看戏?难怪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关键是你读书也就算了,现在还非要来这里指手画脚,掺和军事上的事,这岂不是胡闹?”
见对方还喋喋不休,曹节贞凭着最后的素质,停下脚步,转头望着对方。一如既往的甜甜笑道:“草泥马的死沙口,我囸宁先人。”
叔可忍,嫂不可忍!骂完以后,曹节贞直接飞起一脚,向对方屁股踹去。哇靠,米俊义这货,是不是也被这家伙给烦的受不了,才故意把他丢给小爷我。
不过叔叔我啊,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教训没素质的熊孩子了!“哈,来的好!看来你还是有点骨气的嘛,可惜,还是不行!”
青衣小厮一侧身,闪过了突然袭来的飞踢,似乎也不打算还手。曹节贞心中一凛,不愧是老将军身边的人,果然是个练家子,但,太大意了!
一脚立稳不动,顺手抓住身旁路边的铁栏杆,抬起的脚向上少许,再次横扫出去!
看着这“扑面而来”的攻击,青衣小厮摇了摇头,抬起左手,用小臂轻松挡下。
同时还不慌不忙地摇了摇头,口中嘲讽:“绵软无力呀,你这招式虽然还算巧妙,但是效果委实不行,不要说和大姑娘似的,我看还不如娘们。如果不是花拳绣腿,又还能是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就像是喉咙曾经受过伤一般,显得颇为中性。
“卧槽,看打!”曹节贞收回腿后,往后连退几步,立稳身形,口中骂着国粹,撸起袖子再次冲了上去。
这穿越者当的,怎么感觉每天不是打人就是被打,这究竟是历史穿越,还是武侠小说啊喂。
长随:书童伴读一类,不过同时也有男宠娈童的意思在里面,这里是荔非守瑜因为见对方长相清秀,面容白净,才这样讽刺道。
盛唐绝域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创文学网http://www.tcwxx.com),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