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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我哥怎么样?”
月灯是个什么样的人,对于江风来说,不是三言两语能够形容出来的。
他是个体贴细心的人,会在江风睡着后把热水袋塞进被窝,他是个进退有度的人,撩拨三分却嬉笑着退后七分,他也是个压抑自我的人,话明明都到嘴边了,还要克制自己咽下去。
而江风也是个胆小鬼,明明害怕,却又死咬着牙关,血落在胃里都是灼烧的烈焰,辗转反侧的时候,心慌漫上来。
医院里多了几例症状奇怪的病人,月灯每天进出门都是行色匆匆,玄关处时常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好不容易凑到了个空闲的时候,他也是为了陪江风去火葬场特意留的。
江风的眼神落在不远处焚化炉里熊熊燃烧的大火,隔着一道透明的玻璃门,看着尸体蒙着白布被一寸寸推入炽热,忽然想起了母亲过世那天。
那天是个艳阳高照的日子,但在江风的记忆里,那天永远是阴沉沉的,那时候他只知道母亲离开了,困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永远不会回来了。
他懵懵懂懂地站在人群的最前面,手扒在玻璃上,眼巴巴地看着这块玻璃前,伸出手,好像就能把那个女人从白布下面拉出来。
“她真的,再也不会回来了吗?”
江风看见那个稚嫩的孩子回头问他,想伸手,却发现只是幻觉,但愣神之间,一只手握住了他伸出的手,温暖一点点包裹住手背。
“不要看了。”
月灯永远能敏锐地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江风垂眸,沉默地点点头,月灯单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慢慢打开,江风瞥了一眼,只看到了雇佣合约四个黑体字,心灰意冷起来。
“合约的期限,就是今天。”
月灯永远会在江风沉默的时候,出言打破僵局,好像永远是他在主动挑起二人之间的一切,江风一直只是被他牵着手,一步一步走向他的方向,现在要他停下来,他只会失去原有的方向,甚至回到曾经踌躇不前的状态。
“......是今天。”
月灯看他一直垂着头,也不抬眸看他一眼,说话也是闷闷不乐的,有些吃不准他的意思,指腹在合同上磨了磨,“师叔给你的药也吃完了,以后,也可以活得和正常人一样。”
江风闭上眼,撑在膝头的双手无意识地握在一起,关节摩挲,一点点地压下去,清晰的疼痛从骨节传来,胃部的血液也在翻涌,他竟然又想吐。
不是因为恐惧,不是因为害怕,只是因为眼前这个人模棱两可的话,只是......或是只是因为他,舍不得月灯。
“呲啦呲啦”的声音从身旁传来,江风下意识转过脸去看月灯,却发现他把合同撕成了纸片,哑着嗓子问,“你撕了合同,嗝,干什么?”
江风的眼眶红了一圈,又因为应激反应的前兆,让他一时间打出一个哭嗝,月灯没忍住笑出了声,得到了江风一个恶狠狠的白眼,然后就转过身伏在膝盖上,不去看他。
“江风,你是不是哭了?”
“我没有。”
“那你眼睛怎么红了?”
“......你眼神不好。”
声音从身旁挪到身前,江风也不是真的哭出来了,只是没有任何防备地被月灯看到自己这么舍不得的神情,一定会被他笑话很久的。
“我没笑话你,江风,你不要生气嘛。”
月灯蹲在他面前,就像是在哄一个做了噩梦的小孩子,耐心地放缓语气,温柔得不行。
江风的心漏了几拍,但还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抬起脸。
“江老师,我把合同都撕了,你理理我嘛。”
“江老师,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了。”
江风能察觉到有人在往这里走,脚步声越来越近,纵使没有在月灯面前失态的脸皮,但他更没有放任月灯在外人面前散德行的脸皮,立马抬起脸起身。
“骨灰已经处理好了,家属还有什么东西要放进去的吗?”
工作人员捧着骨灰盒,站在几步之外,江风从裤兜里摸出两枚戒指,是那种昂贵的定制对戒,但看上去很新,好像也没有戴过几次。
江风就这样隔着几步远扔了进去,眼眶是散不去的红,工作人员见此,道,“逝者已去,恩恩怨怨也就散了干净,桥归桥,路归路,从此都不再遇见就是。”
月灯:这火葬场的哀悼词很是前卫啊。
这位继母生前也没怎么为难过江风,江风花了点钱把她和那个婴灵的骨灰一起埋在了公墓里,跟江风生父生母就隔了几个墓碑。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与他是再无瓜葛了。
“江风,你真的打算一辈子都不理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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