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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沙淹过鞋底,风卷着干裂的气息扑到脸上,江风初来乍到,一时被呛得连连咳嗽,月烛眯着眼分辨方向,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过这异常肆虐之地,喧嚣渐弱,一间古色古香的店铺隐隐显露。
月烛边抖身上的沙,一边嘀咕:“奇怪,师叔心情不好吗?”
江风拍拍衣摆上纠缠的沙,垂眸时瞥见木门下侧深咖纹路上有三团深色的水渍,狂风早已吹干水分,徒留微苦的腥味,淡得像梦时的错觉。
是什么无脊椎生物的体液吗?
月烛一只手拖着纸包,单手大大咧咧推开门,熟稔得像是回自己家,“师叔!我来......咳咳......”
兴高采烈的话被扑面而来的浓重烟味噎了回去,白雾之间的老板显然也愣神了,指尖一点星火被匆匆按进烟灰缸,迅速抬手挥去烟雾,“咳咳,怎么来了?”
毁尸灭迹之迅速,熟练得不像头一回犯案,想来纯看了都得摇头。
烟草压下了空气里苦涩的腥味,江风皱皱鼻子,地面的大理石砖上未干的水渍晃得眼疼,薄雾散尽,江风抬眸,望进一瞳静水,心“咯噔”沉了下去,莫名有种空落落的慌。
从前,在我没有意识的从前,曾见过吗?
月烛不管三七二十一,缺了根筋的脑子时常与草履虫并驾齐驱,上前收走百里还未藏起来的烟盒,“师叔,顾前辈抽烟我可以理解,但我记得您戒了快七年了吧。”
说起抽烟,月烛就想给千里之外的顾珩邦邦两拳,刚刚迈入新世纪的时候,顾珩染上了抽烟的毛病,顺手还拉着百里下了海,不但现场教学,甚至现身说法,后来实在是不成样子,两人被纯按着脑袋戒烟了两年,说是改了,现在一出事,两个人都一副德行。
百里的手掌按在烟灰缸上,想往后收,月烛眼疾手快地双手捏住烟灰缸两侧,皮笑肉不笑,“师叔,抽了多少?”
“......不多。”
百里别开眼的时候有一股心虚的味道,江风默默让开了些,生怕卷入这师侄俩的战斗中。
不过二人也就僵持了不到半分钟,先收手的是月烛,撇了撇嘴,把纸包放在柜台上,“我想着来看看您,这是我做的。”
百里把烟灰缸收回柜台下面,纵使江风再迟钝,还是看见了里面一层的烟蒂和灰烬,月烛却因为拆纸包,什么也没看到,江风去看百里的时候,对方也只是朝他弯弯唇角,“江老师,幸会。”
“久仰大名。”
月烛拆开纸包,里面丝丝缕缕的桂花香飘逸而出,缠绵着搂住百里的脖颈,亲吻鼻尖,她的喉咙动了动,有些艰涩。
“师叔,其实我一直学,一直想做出母亲的味道,不单单是因为我很思念她。”月烛吐出一口气,释然道,“还因为师叔您啊,是个一根轴的死脑筋。”
百里肉眼可见地撇撇嘴,多了些罕见的稚气,但并没有插嘴。
“您啊,不承认自己,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老显得自个儿像个坏人,老说自己不是自己,又什么事都不放心,拐弯抹角地去帮别人。”
“你个丫头片子懂什么。”
百里挥挥手,月烛笑着把桂花糕推给她,但也知道她不会在人前吃,转身拍拍江风的手臂,“行啦,师侄就来瞧瞧您,给您拍个马屁。”
“喏,你哥要的东西。”百里把一个小瓶子扔到江风怀里,“一天一次,每日不间断,吃完你就和正常人一样了。”
江风手忙脚乱地接住,虽然早有预料月灯会在背后替他料理好残魂体质的祛除工作,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十天半个月就会好吗?
是不是......快了点?
二人谢过后,并肩走到门口,月烛推开门,风裹挟着沙砾擦过脸颊,她忽然垂眸,睫羽颤抖。
“这来来回回百年已过,竟是没能再为你做一次桂花糕,你会恨我吗?”
江风下意识回头看数十步之外的百里,他们之间隔着两辈子的川流,百里的唇瓣微动,嗓音哑在了喉咙里,门在江风的身后关上,隔开了所有的暗潮汹涌。
他默默念了一遍,才知道她说的原来是——
“师姐,我好想你。”
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却只敢在所有人都不再看她的时候,才敢对着背影,自言自语地道出内心最深沉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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