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7.再庆上元

十四，上元节的前一天，柯府只留下少半仆人，其他一概整装搬去了城外的温泉庄子。

安置好当晚，众人就去兴致满满的跑去泡温泉，寒冬里暖暖身子，从城里搬过来也花费了不少精力，放松放松自然是不错。

这泉眼是天然形成的，唐闻曜在上面花费了不少功夫，才有了今天的温泉庄。

汤池和住处隔的也不远，几分钟的路程。数量不多不少，刚好三个。柯母带着随身丫鬟去了其中一个，柯穆一家泡一个，剩下柯凝和郁深用一个。

三座汤池相互隔开，为了能够在放松之余不太无聊，四周都是好看的景物，提供观赏。旁边还有一个小亭子，中间挂有帷幔，现在是被升起来的，只能看见一个顶。

一个蜿蜒的水道从亭子里延展出来，从高空慢慢牵流而下，汇聚到汤池之中，从底下往上看，大有曲水天上来的错觉。

这也是唐闻曜设计的一种玩趣。

饱含汁水的果子和芳香四溢的美酒装置在精致的木匣子里，顺着湾流从高空飘下来，一路蹚着冷冽的冬风，入口还能感受到独特的甘甜。

“这温泉果真不错，公瑾那家伙，要是论享乐，倒是没有人能比得过他。”

柯凝多半个身子泡在水里，身子靠在后边的池壁上，闭上眼睛舒服的喘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又睁开眼睛，看着边上的人：“你怎么还在那是站着，下来！”

边上的人还傻傻的站在那里，脸不争气的红了。

从他的角度看，柯凝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温泉蒸的皮肤白里透红，隐隐约约掩盖在衣服下面。他没有见过师哥这样的面孔，鼻头挂着一点粉红，逐渐染上眼角，就连嘴唇也水润了很多。光亮的额头两边凝结出晶透的汗珠，一路下滑，挂在下巴上......

还没有下去，郁深就觉得身体有些燥热，喉咙发干，处于对危险的警觉，他慢慢察觉到似乎是和池子里的人有些关系。

“我...那个...师...师哥...我先去亭子上看...看看果子和酒备好了没...”

池子里的人有些不满，啧了一声，趁着郁深转身的空荡，心里蓄满坏心眼儿，大手快速抓住纤瘦的脚踝，猛地往池子里一带。

重心不稳，郁深倒栽进汤池，慌乱间听见几声低沉的笑声，随后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扯进怀抱，柯凝“关心”的问道：“呛水了没有？”

呛水倒是没有，衣服倒是全部被打湿了，现下出去是不可能了，郁深只好认命，忽略砰砰乱跳的心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一样：“没有...”

身上的禁锢消失不见，心中闪过片刻的失望。郁深看着重新靠回池壁的师哥，默默的选择最远的位置，慢慢悠悠的移动，心里到底在期待些什么也说不清楚。

“啧——”

不到半个时辰之内，郁深已经第二次听见这个声音了，他身子一抖，这说明师哥的耐心已经要见底了，比如刚刚，他就被突然扯下汤池。

身后的人说话了：

“去那么远做什么，过来，离我近点！”

语气是在算不上好，背着身子，郁深不知道师哥是什么表情，应该也不算好吧。他怯怯应了一声，又转身低下头，硬着头皮磨磨蹭蹭的挪过去。

殊不知，他的师哥正饶有趣味盯着他的后脑勺，看到其转过身的模样觉得有点好玩儿，忍不住低头偷笑。

郁深最终选择了柯凝一臂远的位置，要严格的讲，也不能算远，柯凝审视的眼神看得他头皮发麻，只能慢慢往前挪，等师哥满意的闭上眼睛后，他才发现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臂。就知道欺负人，郁深心里偷偷骂完，嘴角甜滋滋的翘起来，也闭上了眼睛。

沉默的气氛不会维持太久，郁深又忍不住了，睁开眼睛偷偷观察身边的人。

不论看了多少遍，还是仍不住感叹，眼前的人模样生的实在是极好。他着迷似的不放过每一寸肌肤，看了一遍又一遍。

若论平常，柯凝整张脸攻击性很强，眼神永远是充满审视，只是随意的一眼看过来，就让人觉得心虚。

此刻，面孔不再紧绷，全身心的放松，就连锋利的长眉也柔和了很多。郁深心里比较了一番，嗯，还是这样好看些。

眼皮毫无预兆，突然撩起。柯凝定睛看向郁深，突然前倾，五官在瞳关里急速放大，语气轻缓又柔溺：“在看什么？”

从未想象过，清冷的声音也能说出这样的语气，暧昧色彩浓厚热烈，让人着迷的发狂。

被抓包的窘迫还没来及反射到脑海里，一句话让人当场僵在那，沉在醉人的眼神和嗓音里，眼神也忘记收回来，脑子里空落落的，反复循环那四个字，没有多余的心思让他去考虑，“你生的真好看！”他轻声的赞叹说。

柯凝怔住了，有些意外。

在他的设想里，郁深面皮儿薄，一定会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面红耳赤，支支吾吾不愿说话。能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句话，怎么都不像他的作风。

本想着逗弄几下，怎么反倒被撩拨了。

柯凝扯开紧密的距离，他突然意识到，这个距离似乎有些危险，目光不经意落在对面湿哒哒的衣服上，眼眸暗了几分，舌尖狠狠舔过干燥的唇瓣。

等郁深回过神后，柯凝已经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他很久了，就像是一头饿狼要把它生拆入腹，有点吓人。他吞了吞口水，默默的后退一点，讨好的说道：“呵呵...师哥，我那个，没有别的意思...”

“没有别的意思？”

可怕的眼神变的更加危险了。

“啊...不是不是...我是说，就是唐师哥总要人夸他模样好看，但是我觉得你生的更好看...”

“嗯...”柯凝懒懒的应了一下，又闭上眼睛。

这算是什么反应？

郁深有些蔫儿，也不敢说话，也不知道刚刚师哥是不是生气了，怪吓人的。

过了好一会，身边的人又开始说话了，声音如旧，清冷，情绪浅浅的。

“明日就是上元节了，想去逛灯会么？”

听起来心情应该是不错，郁深想了想点点头，又突然摇摇头：“明日是您生辰，不庆祝一下么？”掐着这个时间出来，不就是要躲那群趋炎附势的人，他继续说道：“这样重要的时日，还是同家人在一起开心些！”

柯凝浅浅的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郁深总觉得师哥情绪有点低落，又说不上是为什么。温泉泡的整个人都懒懒的，他偷偷端起一杯酒，抿一小口咂咂嘴，醇甜的酒香有一点冰凉，他笑着眯眯眼，这果酒还挺好喝的，想着就把一整杯都喝了下去。

“不曾问过你，你的生辰是什么时候？”柯凝睁开眼就看见一直贪酒的小猫儿，一脸开心的样子，他心里那一点阴云也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唔——

小猫儿又是一杯酒，在汤池里泡的软绵绵的，他慢悠悠的回道：“九月初九。”

“九月初九...”柯凝觉得这个时间似乎有些熟悉，“如此说来，去年招生比试那天就是你生辰？”

说到这个，小醉猫的注意力总算是从酒上转移到师哥身上，他嘿嘿一笑：“是啊，能和师哥过招，还顺利进入书院做学徒，我已经很久没有在生辰这么开心了...”

水润的眸子有些茫然，脸上笑容还没消失，但是也并没有维持很久，慢慢转变成失落，小醉猫垂下眼皮：“以前生辰都是爹爹和娘亲和我一同过的，他们走了之后，就没有人记得我的生辰了...”

这样重要的时日，还是同家人在一起开心些——

所以他才会说这样的话。

柯凝记起当时郁深的表情和语气，分明是有一些难过和羡慕的，他却因为那脸上明晃晃的笑容忽略了，他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

手掌放在柔软的头发上，宠溺的揉揉，手上常年拿握兵器，布满老茧，离开时还会带起几根头发。柯凝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弥足郁深内心缺失的安全感，他低头注视着面前的人，轻声说：

“那阿非，今年生辰想要什么？”

阿非——

眼前的人慢慢被一层纱蒙住，汤池，果酒，都一概被蒙上，慢慢消退，另一个场景撕开薄纱，慢慢浮现...

吾儿陵非：

犹记，汝生辰已不足一月，为父欣喜，我儿又将增年岁，亦忧心不已，归路崎岖，将士行走困难，需多加休息，恐错过生辰庆贺，望儿勿怪。

冷陵非被母亲圈在怀里，看着手中的信，开心的不行，爹爹要回来了。他亲亲母亲，乖巧的说：“阿娘，给爹爹回信，告诉他莫急，非儿等爹爹一起回来！”

“好孩子！”母亲也亲亲柔嫩的小脸蛋：“非儿生辰想要什么，等爹爹回来给你买好不好？”

“我不要！”小孩儿从小就是府上的心头宝，什么都不缺，他搂住母亲的脖子，有点小任性：“我要爹爹给我煮面，用我最喜欢的那只小鸡下的蛋！”

母亲笑了，捏捏小宝贝的脸：“小祖宗，你爹爹不会煮面，再者你最喜欢的那只小鸡还不能下蛋。”

“不嘛不嘛，每次都是阿娘煮，我要吃爹爹煮的，还有一个月呢，小鸡会长大的，到时候就会下蛋了！”

“这阿娘可不敢答应，等你爹爹回来好不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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